外头太黑，除了面前的三个模模糊糊的人影，阿衰什么都看不到，她又紧张又害怕，低头咬着唇，不知道接下来等着她的是什么。
她正慌张着，就听着一阵打火石的声音传来，尔后火光大亮，照亮了她面前的一片泥泞的地，还有她方才不小心陷在泥水里的绣鞋。
这是段小姐的鞋，这鞋实在太小了，她委实穿不上，一路上都穿着自己的破布鞋的，可今儿下午那白脸侍卫逼着她换上了。也是，哪儿有新娘子还穿露脚趾的破布鞋的？
她脚疼得厉害，所以刚才下马车的时候才差点摔了一跤。
“让我瞧瞧京师来的贵女到底是怎么样的国色天香。”那老姜流里流气地道，一边举着火把在阿衰的脸前晃悠。
火把靠的太近了，阿衰的脸都要被烧着了似的，额发都被燎着了，传来刺鼻的火烧味儿，曾经在被火海包围的可怕经历浮现在脑海，阿衰惊恐地朝后退，奈何鞋子实在不跟脚，“扑腾”一声，彻底狼狈地摔在了泥水里。
“啧啧啧，我当是什么闭月羞花的绝色呢，也就这样。”那老姜瞧着阿衰惊恐的模样，似乎很是满意，他把火把插在了身后的门环上，转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阿衰道：“说好听的你是新娘子，可是说白了你就是个奴婢。从今往后，里头的那瘫子就是你的主子，好生伺候你家主子，若是你主子是个命短的，那你必定也活不长，知道了吗？”
阿衰半边身子都被泥水给浸湿了，她狼狈地爬起来，哆哆嗦嗦地点着头，她实在太害怕了，干张着嘴说不出话。
老姜似乎很满意阿衰的反应，当下推开了身后的房门，对阿衰努了努嘴：“进去吧。”
门里黑洞洞的，只能看出不远处模模糊糊的房屋轮廓，似乎还有一间伙房。阿衰慌张地舔了舔嘴唇，有心想问一句自己该住在哪儿，可瞧着老姜的脸，到底不敢问。
“这里头就一进院子，连厨房在里一共三间，你想住哪儿就住哪儿，以后这里头也就你和瘫子两个人住了。”老姜似乎看出了阿衰的心思，不咸不淡地道，“从今往后，你们就好好儿过日子，没人会过来打扰，可是你要是起了逃跑的心思，呵呵，不是我说大话吓唬你，就算你侥幸逃出了咱们的手掌心，可是就凭你这样的身条子怕是跑断了腿也跑不出这宁古塔，所以，放聪明一点儿，知道吗？”
阿衰忙不迭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是是是，一定不跑。”
老姜又眯着眼看着阿衰，慢条斯理道：“再一个，那瘫子如今不过是个庶人罢了，既是庶人，就不能再指望朝廷养活了，听懂了吗？”
明白是明白了，可是这荒郊野岭的……
阿衰大着胆子抬头看向那老姜：“那我们以后吃什么？”
“呵呵，到底是京师来的贵女啊，养尊处优惯了，”老姜牵了牵唇笑了笑，然后蓦地低下头，一双凶神恶煞的眸子对上阿衰的眼，冷声喝道，“这里是宁古塔！不是京师！没人会伺候你！更加没有人养活你！是死是活全看你自己！你特么的当来宁古塔是来享福的啊？！”
下一秒，阿衰吓得蹲在地上，双手死死抱着头。
“老姜，快喝酒去，自己赶了一天的车，都特么的要饿死了！”黑脸侍卫一边从马车里把几个大包袱取下来，随手塞进了门房里，一边拉着老姜走。
“慢着！”老姜忽然甩开了黑脸侍卫的手，他眯着眼看着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阿衰。
她这么抱着头蹲着，倒是露出了脖颈上一根细细的红绳，老姜伸手就扯住了那根红绳。
只听少女尖叫着捂住了被提到喉咙口的吊坠，一脸惊恐又可怜地看着面露凶光的老姜，不住哀求道：“军爷开恩啊！这是娘留给我做念想的，您可怜可怜我，给我留下吧！”
老姜被两侍卫盯着，阿衰又一直哭叫，觉得没意思，当下松开那红绳，却一把将阿衰后脑圆髻上的一根金簪子给捏住了。
那也是从段小姐身上取下来的，白脸侍卫当时说着照虎画猫，随手就把那金簪子插进了阿衰的乱发里。
金簪子被老姜粗鲁地拔走，一头乱发披散下来，阿衰惊恐地浑身发抖。
“苍蝇再小也是块肉啊，”老姜掂量着那金簪，拉着白脸侍卫朝外走，“走，老孔咱们兄弟喝酒去！”
白脸侍卫和黑脸侍卫是一对亲兄弟，白脸侍卫是兄长叫孔光熙，黑脸侍卫是弟弟叫孔闻捷。
孔闻捷看了看阿衰，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可是到底也没说，然后也跟着那两人上了马车。
马车远去，万籁俱寂，只剩下阿衰和门环上的那根火把……
还有房中的那个瘫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