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来,一家人坐在桌子上吃饭,吃完之后,沈绵倚在祖父身边,小声说,“祖父,我留在家里陪你玩好不好。”
沈老爷子立刻道,“我可不要你,跟个小喜鹊似的话多,你们都去,让老夫清净两天。”
沈绵眨哼了声,故作生气,心里却明白老爷子是想让她多出去转转。
“去吧。”
吃完饭,一家人就坐上了马车,沈瑞在外面骑马,沈绵也想骑马,只是郑氏不许,沈绵只能坐在马车上往外面看。
沈绵本来靠在沈绮身上,但是被郑氏训了几句,要她坐端正,沈绵只能坐好,偷偷觑了她爹一眼。
沈秉对着小女儿使眼色,意思是他现在也不敢招惹郑氏。
“你们父女两个不要眉来眼去的,我都看见了,”郑氏严厉地说道,“沈绵,这次踏青回去,你必须跟着你姐姐学礼仪,学女红,学看账本,不然你真的嫁不出去了,我跟你说,不管是你祖父,还是你父亲,还有你二哥,都不能再插手管教你的事情了。”
沈绵低头没有说话,郑氏厉声斥责道,“听见了吗!”
沈秉忙拦着她道,“她听见了,夫人,她听见了。”
沈绮拉着妹妹的手,小声说,“没事。”
沈绵一路上都没有说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马车上气氛沉闷,到了庄子里,沈绵立刻就跳下马车,先跑了。
沈绮赶紧追上去,沈秉被沈瑞扶着,对郑氏道,“夫人,阿绵不是不懂事的孩子,你别生气。”
郑氏忍不住抹起眼泪,“大郎从军在外,听说边关不太平,万一哪天你呢,你整天招惹这个,招惹那个,绮儿要嫁入侯门,嫁妆还不知道能不能凑足,绵儿让你宠的没有个女孩子样,什么都不会,谁敢娶她,难道真要她嫁个小门小户的,糊里糊涂过一辈子吗,一家人天天这么多事情,都让我操心,我当亲娘的,训她两句怎么了,她还要跟我生气。”
沈秉拉着她的手在院子里坐下,“好了好了,是为夫的错。”
郑氏把帕子甩到丈夫身上,“你就知道这一句!”
沈秉无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拍着夫人的后背安抚。
沈瑞等父亲坐下之后,就告退去找沈绮和沈绵了。
沈绵也正在姐姐怀里抹眼泪,“天天说我嫁不出去,天天说我嫁不出去,我是真的学不会嘛,我就喜欢画画,干嘛要逼我呢,我才不学,我才不要嫁人,我回青州老家去,一个人关上门过一辈子,我出家去当姑子去,谁管得着我!”
沈绮温柔地哄道,“不哭了,咱们家最近不太平,祖父生病了要娘照顾,大哥在外打仗,爹爹整日里参这个参那个,我的婚事,爹爹心大得很,什么事情都是母亲一个人操心,她太忙了,难免有些脾气,咱们做女儿的,挨两句训没什么的,不哭了。”
沈绵听了,擦了擦眼泪,“我也知道,我就是生气她那样说我。”
沈瑞推门进来,“哭完了吗,哭完了哥哥带你去骑马。”
沈绵马上站起来,“哭完了,这就不哭了,走吧。”
沈绮瞪他,“瑞儿,娘不让的。”
沈瑞朝她拱手,“姐姐,你什么都不知道,爹正在那里哄娘呢,我们俩一会儿就回来。”
沈绵拉着沈瑞,两个人马上就跑得没影了,沈绮无奈地笑了笑。
沈瑞的马脾气温和,两个人去了附近的空地,这里人少。
其他地方,不管是年轻郎君还是娘子们,都是三五成群的,只有这兄妹俩是孤家寡人,哥哥在教妹妹骑马。
沈瑞倒是有几个好友,不过不常见面,但沈绵根本就没有朋友,沈瑞扶着她上马,牵着缰绳慢慢地走,说,“二娘,你该找两个好朋友了,姐姐都有几个好友。”
沈绵无辜道,“我有什么办法,我从五六岁的时候交朋友,人家就说这是沈御史家的小孙女,大家不要跟她玩儿,我十来岁的时候想交朋友,人家又说你们不要跟她玩儿,这是沈御史家的小女儿,人家小娘子们都不理我的。”
沈瑞听了,都忍不住笑起来,“可怜了我的妹妹,大好年纪天天跟着闻空大师学画,我就怕你哪天青灯古佛出家去了。”
沈绵哈哈大笑起来,“放心吧,每回都让我带花雕酒和烤鸭,我才不出家呢。”
沈瑞心想,妹妹真命苦,朋友没有朋友,老师还是个酒肉和尚。
“二哥,你松开缰绳嘛,我自己试一试。”
沈瑞道,“你坐着别动,我先带你走几圈,这里人多,怕惊着它,大哥写信说了,他们关小将军的马生了一匹小母马,他立功了,就要了过来,等五月里,你过生辰的时候,就托人就送回来,你把它养大才好亲近。”
“大哥写信了吗,他什么时候回来?”沈绵高兴道。
“嗯,等姐姐九月里成亲的时候他赶回来一趟。”沈瑞回答。
沈绵叹了口气,“好想大哥,刀剑无眼的,我都害怕。”
“没事儿的。”沈瑞心想不该提这件事情,沈绵听了就是担心。
两人正说着,后面有人喊,“快让开,这马疯了!都让开!”
两人还没反应过来,沈瑞的马就惊了,抬起前蹄就跑了,沈绵吓得大喊,“二哥!”
“二娘,快趴下,抱着马脖子,腿夹住!”沈瑞边追边喊,“别乱动。”
沈绵只觉得耳边的风呼呼吹过,吓得她都忘了哭,沈瑞哪里追的上马,也是吓得不轻,一直喊着“二娘”。
这时,有个年轻郎君骑着一匹通体枣红的马,已经赶上了沈绵,和那匹马并列前行,他朝沈绵道,“松手,倒过来。”
沈绵茫然地看着他,那郎君催促道,“快点!”
沈绵看着他伸过来的手,深吸口气,然后身子向他那边倒。郎君一个使劲儿,把沈绵拦腰抱到自己的马上,勒住缰绳停了下来。
沈瑞的马也被另一个年轻人制住了,停了下来。
沈绵这才看清了来人,正是昨天送她回来的江星列。
沈绵手软腿软的被江星列抱下来,沈瑞狂奔过来,赶紧把妹妹扶好了,连声道谢,“多谢江世子,多谢!”
江星列颔首应了,并未离开,而是看着他弟弟,正是方才说马疯了的年轻人。
“过来给沈二娘子道歉!”江星列训斥道。
江廷芳低头正要道歉,却看见了沈瑞,笑道,“哎,这不是沈御史家的老二!”
沈瑞道,“是啊,你是静国公府的老二”
两个人明显是认识的,看起来关系不怎么样。
沈瑞道,“你快来给我妹妹道歉,看你把她吓的!”
江廷芳“哦”了一声,“对对,沈二娘子,对不起,我本来想驯马呢,没想到惊着你的马了,你没事啊,要不要看大夫,我们家带了,给你看看吧。”
沈绵摆摆手,有气无力道,“没事,没事,不用了。”
沈绵扶着沈瑞,向江星列行礼,“多谢江世子相救。”
江星列道,“不必客气,本来就是廷芳惹下的祸事,沈二郎先带二娘子回去吧,我一会带着府医上门。”
沈瑞正要告辞,沈绵连连摆手,“不用不用,千万不要来,我娘知道我骑马了是要打断我的腿的,不要来。”
江廷芳忍不住笑出声来,江星列拍了他一巴掌,江廷芳摸摸头,道,“哎沈瑞,你妹妹真可爱啊。”
沈瑞白他一眼,“阿绵,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没有,就是头晕,”沈绵信誓旦旦,“我没事的,咱们回去吧。”
这边正说着,沈绮来找两个人回去吃午饭,看见沈绵这乱糟糟的模样,吓得忙问,“阿绵怎么了?”
沈瑞连忙解释了一遍,沈绮瞪两个人一眼,气了个仰倒,对江星列行了一礼,说,“江世子,我带妹妹先回去,有劳您一会儿派个府医过来给妹妹瞧瞧。”
说完,她让沈瑞背着沈绵,自己在后面扶着,姐弟三人回庄子上去了。
这时,江星列旁边的年轻郎君道,“沈家这个小娘子不靠谱,大娘子倒是不错,可惜已经订亲了,不然我把她娶到东宫,就不怕沈御史三天两头的参咱们东宫了。”
年轻郎君就是刚刚制住沈瑞那匹马的人,也是东宫太子周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