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大队。
外头天蒙蒙亮。
老阮家,泥胚的堂屋内。
两张破旧四方的小木桌拼在一块凑成了长桌,桌边围着一大家子人,男女老少都有。
桌面上摆着碗筷,饭还没端上来,一家子一言不发的都战战兢兢的坐在桌边上,气氛压抑极了,直到门口出现的那三人。
眼底青黑的壮实青年走在前面,满眼柔色的老妇人抱着个女娃娃走在后头。
“老婆子...”
“娘...”
“奶...”
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了阮老婆子怀里的女娃身上了。
若是以往,那女娃一定是呆呆傻傻的没有半点反应的,可是今天那女娃明显不一样了。
具体是怎么不一样,一家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先开那个口,生怕万一那句话不中听会伤到老三的心。
阮老婆子扫了一眼屋里头,一样黑漆漆的,但借着天边的光稍微能看见那么一点。
现在大队里还没通电,家家户户就靠着每个月能领的那点煤油过日子,能省点就省点,总归不会有傻缺的货把饭吃到鼻孔里。
“行了,都瞅啥呢!”
阮老婆子横着脸,拔高了嗓门,“平时一个二个到饭点跟个饿死鬼似的,今个咋跟地里抬不起头的茄子样的。”
“娘,俺这就去端饭过来。”阮家大嫂先一步出声,忙不迭的就起身往屋外去。
阮老婆子点了下头,瞥了眼人群中另一个瘦猴一样的妇人,斥道,“老二家的你没长手脚?脑子里长草了还想吃闲饭?也不怕齁死你!”
阮老婆子冷着脸,冲着桌边那个黄瘦、干巴,眼里透着几分精光的小个子女人呵道,“还不快去,这么大人还没点眼力见,啥事都指着老娘去手把手教你?”
被阮老婆子抱在怀里的阮似锦被自家奶奶的战斗力惊到了,这就是在书里被描写成恶读老太太,最后还惨死了。
阮似锦吧唧了下小嘴,心头觉得有些感慨。
阮老婆子给她的感觉就是嘴硬心软,有些泼辣,也很护短,虽然和其他乡下老太太一样会偏心,但最起码吃穿用度每家每户都是公平公正的。
怎么看也不能算是个十恶不赦的恶读老太太。
这本书,奇怪的地方还真是多。
孙金凤坐在位置上,眼神一直瞟着桌上的饭正想着咋样能分到更多,就被耳边响亮如惊雷一样的训斥吓得一哆嗦。
“蠢娘们,还不快去!”阮建党用胳膊肘戳了戳自个媳妇,使了个眼色。
这会就别讨娘的晦气了。
孙金凤忙起身往灶房去了。
阮建国按着往常的顺序坐在了建党的后面。
阮老婆子抱着阮似锦坐到了阮老头子的边上。
“咋今个娃子这么粘你?”阮老头子好奇的问。
以前阮似锦吃饭的时候都是只黏着老三的。
“要你多问。”阮老婆子轻哼了一声,“囡囡,这是你爷。”
这话一出,阮老头老脸上的表情变得更不解了。
娃都三岁了,要会说话早说了,哪里轮到现在。
“爷~”
阮似锦喊人的同时,精致的小脸蛋上还配合的扬起了一张可爱的笑脸。
“俺滴个乖乖...”
阮老头没忍住多瞅了两眼,“老三家这娃子开窍了?”
阮似锦眨巴着一双黑溜溜的葡萄眼,“爷,我开窍啦?”
她故意又问阮老婆子,“开窍是什么呀。”
扮演小孩还真是吃力啊。
阮似锦忍着脸上发烫的温度。
“甭听这糟老头子的胡话。”阮老婆子往旁边一坐,“囡囡本来就不傻开的什么窍。”
“嗯!不傻~”
阮似锦像个小鹦鹉似的跟在阮老婆子后面学说话。
小女娃嗓音甜甜糯糯的,就跟那红糖冲的水一样,听的人浑身舒坦。
“乖乖。”阮老头激动的站起来,眼底泛着酸意,“好孩子,来,给爷抱抱。”
“给爷抱~”
阮似锦张开手,跟个小燕子似的张开手就过去了,一点也不认生。
被阮老头怀里的阮似锦眯着眼睛,笑的可开心了。
开心,咋不开心。
多学一会娃娃,满屋子金闪闪的功德之力往身上飘,蚊子肉也是肉啊。
太爽了。
这么一来,等抽空将这些功德之力吸收,转换成灵力,假以时日,日积月累的灵力用来操控灵海空间也不是没可能。
晚点还可以看看灵海空间里有没有啥在修仙界鸡肋却在这个世界却好用的法宝。
因为如果不是鸡肋的东西,她是不可能随手乱丢的。
想到这,阮似锦既激动又忐忑。
一顿饭草草吃完之后,一大家子人就都跟平常一样扛着农具准备下地抢收。
“今个娃们都下地去,都是八九岁的男娃子了,也该干活了。”阮老婆子说完,看了眼被抱在阮建国怀里对啥都好奇张望的阮似锦,“囡囡也带到地头去。”
阮建国点头,他也不敢让阮似锦离开视线了,昨个的事他今天心里还在发麻呢。
-
田间地头。
阮老头是清河大队的大队长,所以匆匆扒拉了两口饭便早早的去给队员们分了工,这队里面分工的活计两三天一换,今天刚好是重分的日子。
今个阮建国被分到去割小麦,那块地旁边有几棵大树,把阮似锦放在那刚刚好。
阮建国在地里卯着劲的干活,心里想着怎么都得让自己家的宝吃上几口大白面。
而阮似锦在对面的大树底下坐着,两只小手托在下巴上,来来回回的看着。
她心里还想着找到那个推自己的凶手呢。
“呼~”
阮似锦忽然眼睛一亮,“成了。”
她能感受到自己和灵海空间之间那道若有若无的联系了。
阮似锦闭上眼,用自己刚恢复的灵力仔仔细细的探查着自己灵海空间里的十亩地以及那条缩小了不知道多少倍的灵溪。
没有!
没有!
地里面啥都没埋!
阮似锦都快委屈哭了。
除了土就是水,屁都没有。
好歹留两株灵药涨涨修为啊!
其实也不怪阮似锦心急,主要是阮家真的太穷了,泥胚房破破烂烂没关系,穿的差也没关系,可吃不饱肚子,那真的太有关系了。
她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个百年没尝过饿肚子的滋味了,今早看到一家子面黄肌瘦的家人们,以及自己那碗被全家人渴求目光看着的蛋花汤...
她就害怕自己也会沦落到饿肚子。
阮似锦脑子里窜出刚在修仙界时的零碎记忆。
记忆里,还没进入师门的她好像也挨过饿受过欺负流离失所,很痛苦,所以她这辈子绝对不要挨饿!
“唉....”
阮似锦苦着脸,突然察觉到有一道恶读的目光在死死的盯着自己看,视线中带着恶意和一丝不解。
阮似锦顺着这股目光看过去,便看到了一个黄毛丫头,大约十一二岁,浑身瘦的皮包骨,露在外面的肌肤上都是青青紫紫的伤痕。
“嗯?”
阮似锦收回目光掐了掐自己的小手指,眼前有一道明显的因果线,但黄毛丫头身体里的那个东西...好像有点意思。
说实在的,她已经很多年没靠掐手指算凡人的因果了,这种鸡肋的掐算在修仙界几乎没人用。
看来害原身的人就是她了。
阮似锦站起身,小手拍了拍自己的小屁股上的灰,接着一步步的往地头走。
因为腿短,她走的很慢。
距离阮似锦最近的麦田里是老阮家的几个半大小子们,他们都挎着篮子,弯着腰在空了的麦地里捡麦粒,麦穗啥的,捡的多了带回家去肯定会被老太太夸,说不定还有奖励。
“囡囡,你咋过来了?”阮大虎擦了擦脸上的汗,看着阮似锦紧张道,“日头晒,你出来会被晒坏嘚。”
“不会。”阮似锦嗓音软软的,“大虎哥哥,那个人是谁呀?”
阮大虎顺着阮似锦的视线看过去,眼中闪过不解,“是那个吗?”
阮大虎说着用手指了指背着个大背篓,里面装满猪草的小姑娘。
“嗯。”阮似锦乖乖点头,看起来天真极了。
“那好像是王婶子家的招娣。”阮大虎小声问,“你咋认识她的?俺奶说了不让俺们跟王家的人来往。”
阮二虎鬼机灵的看了招娣一眼,然后接着说道,“王婶子带着招娣二嫁了个杀猪的屠夫,长得凶巴巴的可吓人了。我听二胖他们说每天夜里能听到屠夫喝醉打人呢。”
说着阮二虎夸张抱紧胳膊搓了搓,像是想表达那屠夫有多恐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