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干净纯粹的眼神,这么淡然平和的心态,让骆琛对眼前这个小女孩有些刮目相看。
他淡笑一下,慢慢直起身子。
“明天不许做剧烈运动,感觉累了,就主动请假见习,我一直都在那里,有事就过去找我,懂吗?”
何洛兮轻声‘嗯’了一声。
她突然觉得,这个哥哥也并不是早晨她看到的那个样子,他对待病人不仅和蔼可亲,还特别有耐心。
难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那种双重性格?
……等会儿?
何洛兮突然想到骆琛刚才的话。
他说如果她不好受,就过去找他。
难道他一直都在军训现场?那他是……
——志愿者?
盯着骆琛那张妖孽的脸,何洛兮忽然想起墨子钰中午时说的话。
志愿者中有个非常好看的小哥哥。
难道她说的…是他?
意识到这个问题,何洛兮的眼角和唇角慢慢上翘,刚才还纯粹的眼神里,忽然冒出一股坏意。
她歪着头,看着骆琛,一本正经地说,“医生,为了方便以后向你汇报我的病情,我加你微信吧!”
骆琛早就看出来小丫头的眼睛转来转去的,不知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原来是想要他的微信。
可是,他的任何信息,从来没告诉过任何病人。
只是这个小孩,让他有种压不住的冲动。
就像家里养的小宠物一样,在没事的时候,总想逗她几下。
他拿起笔,给她写了一张小纸条,放在何洛兮的小手上,故意危言耸听,“不许弄丢,不许告诉别人,懂吗?“
何洛兮看到自己的计谋得逞,盯着那张小纸条,笑得好看。
“不会的,我回家就存到手机里。“
看她得意的样子,骆琛禁不住笑一下,笑中带着一点苦涩和心酸。
他不知道这个小孩从小到大到底经历过什么,才练就这么坦然和淡定的性格。
看她的样子,哪怕是天要塌下来,她都不会害怕。
骆琛脑海里再次出现那个空白档案,他要出去找墨子谦问个清楚。
他弯下腰,盯着正在瞎捉摸的何洛兮看了一会儿,“你的同学还在外面等着,我过去跟他们说一下你的情况。”
骆琛转身想要出去,一只小手突然拉住了他的白大褂袖口。
小手很脏,有明显汗渍和污渍。
白色的袖口立即出现了五个手指印,这要是别人,骆琛早就火了。
他从小到大,最厌烦的就是别人摸自己的东西,或者身体,更别说是这么一只脏兮兮的小手了。
可是,那种本来该突然迸发出来的燥意,却被他无声的消灭。
何洛兮似乎并没在意自己的举动,只是自己太过于急切。
“医生,你能不能不要告诉他们我的病情?那个墨子钰看着人高马大的,其实她很脆弱,我不想让她替我担心。”
女孩生怕骆琛不答应,死死抓着袖口不放,还摇晃了两下,嘴巴也变得有点甜,“医生哥哥,算我求你好吗?”
声音又软又萌,突然间,让自认为生性冷漠的骆琛为之一颤。
这个时候,她居然想到的是自己的朋友,想到不让他们为自己担心。
一个十六岁的女孩,不仅要承受着身体上的病痛,还要隐忍着这一切,瞒过所有关心她的人。
她的心到底有多坚强。
这样的何洛兮再一次让骆琛感到震惊。
他轻声‘嗯’了一声,转身出去。
墨子钰看到骆琛出来,立即跑过去,带着哭腔,“琛哥哥,洛兮怎么样?严不严重?她醒了吗?”
骆琛冷眸倪了一眼梨花带雨的墨子钰,“醒了,只是低血糖,你进去吧!“
墨子钰抹了一把眼泪,立即推门进去。
墨子谦也想跟着一起,胳膊却被骆琛拉住。
“你先等会儿,我有话问你。“
墨子谦脸上刚要浮现的燥意,看到骆琛严肃的表情时,突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你刚才骗了小钰,洛兮根本就不是低血糖。“
从刚才他就怀疑这个结果,据他对骆琛的了解,只要他看过的病人,基本没有误诊的。
他兴师动众地把何洛兮送到血液科,结果就查出来一个低血糖?
此刻,墨子谦才感觉到整个楼道的气压都低得要命,再加上骆琛眼角那抹若隐若现的怜惜。
骆琛盯着墨子谦,看了半天,“她不想让小钰知道,所以,你知道怎么做。“
他垂了一下眸子,抿了一下唇,“慢性白血病,如果不做古随移植,最多…还有四年。“
一直盯着骆琛的墨子谦,就像触电一样,‘噌’的一下走到他身边,揪起他的衣领骂道,“骆琛,你他妈的是什么狗屁天才,你就是个庸医!
她怎么可能得那种病?你是嫌她从小到大遭受的罪还不多吗?你居然还这么诅咒她?你还是人吗?“
墨子谦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脑子里都是骆琛刚才那句话,‘白血病,还有四年’。
对于他来说,白血病是多么可怕的一个字眼,就像一个魔鬼一样,缠着人不肯松手。
小洛兮那么小,怎么可能得那种病?
她从小就失去亲人,跟一个毫无血缘关系阿姨相依为命。
让她去哪里古随移植去?
但他对骆琛的医术又是深信不疑,他知道,不确定的事,骆琛从来不会说。
墨子谦眼睛变得猩红,紧紧盯着骆琛,慢慢地,眼里的泪水越来越多。
终于控制不住,把头埋在骆琛的肩膀,身体开始抖动起来。
骆琛轻轻拍着墨子谦的肩膀,“一年前她就知道了,她比你想象的要坚强,还嘱咐我,不要告诉你们,怕你们担心。“
听了骆琛的话,墨子谦的身体抖动更大了些。
想想他墨子谦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像现在这么丢人过,趴在一个大男人身上,痛哭。
可是,他是真的忍不住,他替何洛兮感到命运不公,替她感到疼痛。
在自己最好的年龄,得了这样一种病,让本该浪漫活泼的年纪,多了一层阴郁。
过了许久,墨子谦才缓和过来,仰起头,强行忍住刚要流下来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