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薄想,就算时间倒流,沈初瑶扑上来缠着他的那一刻,他也还是会选择与她共眠。
沈初瑶沉默了半晌,淡淡牵唇,声线清软淡薄:
“别说我怎么样,才能原谅你,你又会怎么做?”
她转脸看向谢薄,“把他揪出来当众道歉,是无济于事,无法弥补我的委屈,但我应该得到这声道歉,不是么?”
谢薄摇头,灯火辉煌的山林庄园印入眼帘,一如林间仙境。
他猛踩油门,在黑金描花栅门徐徐打开时,车子如电飞驰入院内,在阵阵回荡在空旷院林上方的狗吠声中,车尾甩出个漂亮的弧度,停在了主楼正厅前的喷泉池边。
谢薄顺手解开两人的安全带,推开车门,侧首对沈初瑶道了一句:
“应该。虽然道歉无济于事,但我还是会为你做,至少,你会心里舒畅些。”
沈初瑶坐在副驾驶,静静看着他,没接话。
谢薄下车,绕过车头,替她打开了车门,一手扶在车门框上沿,微微俯身,牵住她的手。
“这是第一步,做事按秩序来。”
“如果他是始作俑者,那哥哥就是推波助澜。”
“那天明明我可以自控,却选择顺着你一起沉沦,你今天面对的一切,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也算是帮凶。”
“我犯下的错,也会慢慢弥补,直到你不再觉得委屈,直到你原谅我为止。”
沈初瑶被他眼里幽黑精粹的星光晃了眼,她眸色微怔,无意识地搭住他的手,被他牵着手带下车。
直到拾阶而上,她才猛地反应过来,方才,她是被谢薄给蛊惑了?
沈初瑶顿时觉得又丢脸,又无语,想抽出自己的手,但是牵着她的古铜色大手修长有力,握的很紧,她根本没法挣开。
堂厅里,已经有人陆陆续续迎出来。
沈初瑶抬眼,看见谢家的亲族后辈们,各个满面笑意,十分热情。
“大堂哥!你可回来了,都等你好一会儿了!”
“耽搁这么久啊,该不会是有一场我们不知道的约会吧?”
“噢~~~”
其他人顿时一阵起哄。
沈初瑶僵着身子,只觉得越来越可笑了。
多久了,年前,她回老宅看姐姐和小茦。
这其中见过面的人,当时还一脸嘲讽冲她翻白眼,对她很不屑一顾。
现在,就开始笑嘻嘻的调侃起她和谢薄来,仿佛他们之间是亲昵到可以随意调侃的关系。
沈初瑶觉得有些反胃,咽了咽喉,才强压下作呕的情绪。
谢薄牵着她,无视众人,径直往前走。
许是他脸色很冷,气势太戾,像是种无声的威慑。
笑闹声很快消弭,几人纷纷让开路,那份小心与忐忑,沈初瑶没跟他们对视,都已经清晰的感受到了。
这就是谢薄在谢家的地位与分量。
只要他冷冷看你一眼,不管这些人在外头有多高高在上受人拥簇,在他面前,就得缩着脖子低下头来,喜怒哀乐都随谢薄的眼色变幻。
沈初瑶无声牵唇,大概当年设计她那人,也没想到有一天,谢薄会护着她。
说不定当时,那人是想害他惹谢薄厌恶,从而不得好下场呢?
“大哥,瑶瑶。”
短发齐耳的高挑姑娘从正厅小跑着迎出来,小心翼翼看着谢薄的脸色,伸手握住沈初瑶的手,压低声笑语。
“小茦会叫人了,我跟三婶方才正逗他呢,你快来看看呀!”
沈初瑶未等开口,谢薄已经松开她的手。
“不急,一会儿有的是时间叙旧,瑶瑶,跟我先见爷爷。”
是啊,到了老宅,头一个要拜的,当然是谢老爷子。
沈初瑶抽回被谢萱握着的手,冲她浅浅一笑,佯装平静的张了张嘴,“等我一会儿。”
然后,她跟在谢薄身后,向着东侧会客厅走去。
谢萱咬着唇站在原地,目送两人背影,心底觉得不安,连忙又抬脚跟上去。
在她之后,抱着孩子从楼上下来的温婉丽人,也紧随其后。
两人跟到会客厅门外,也没有贸然进去,只是一左一右立在那儿,探头看着。
红木雕花的双扇门敞开着,会客厅里,谢家的男人们围坐一堂。
谢薄一进来,一大半的年轻男子都站起身来。
“阿薄。”
“大哥。”
“大堂哥。”
......
谢家是大贵族,据说祖上世代是大官,且有定国之功,之后又退隐大世,积累的财富富可敌国,权势盘根错节。
谢老爷子当家时,那辈人还不是一夫一妻,所以老爷子兄弟多,子侄也多。
单单老爷子自己膝下,除却谢薄早逝的父亲,和留在京都稳坐高位的谢二爷,现今分布掌管谢家生意的,还有谢三爷,谢四爷。
谢三爷,就是沈初瑶的姐夫。
到了今天,权势滔天的谢家主力们,没有一个不是家里红旗不倒,外头彩旗飘飘。
谢家最不缺的,就是血脉。
血脉多了,观念守旧的老爷子,就格外注重嫡庶分明。
谢薄今天在谢家的地位,先因为他是老爷子一手带大的嫡长孙,之后,才是因为他个人能力的卓绝。
此起彼伏的问礼声后,沈初瑶跟在谢薄身后,被这满屋子盯过来的眼神,看的头皮发麻。
说不紧张是假的,这屋子里坐着的人,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
单个拎出来,在外头都举足轻重。
“爷爷。”,谢薄双手下垂,微微垂首,“二叔,三叔,四叔。”
除却老爷子,三位长辈都回以亲和笑意。
谢薄回过头来,看向沈初瑶。
沈初瑶与他对视一眼,双手捏包,纤细的腰肢缓缓躬下身。
“爷爷,二爷,姐夫,四爷。”
她维持着动作几秒,然后缓缓站直身,抬头看过去。
弧度柔美的腰线挺直的同时,谢薄的手已经虚揽在她腰间。
沈初瑶腰背僵直,谢薄却维持着亲昵的姿态,浅笑从容,与坐在正中的老爷子说话。
“让大家久等了,路上有些事耽搁了,在开宴之前,爷爷,可否容我说几句话?”
谢老爷子今年已经八十高龄,他年轻时曾从军打仗,立过功勋。
掌家后,也从没懈怠过管理身体。
如今坐在一众或正值壮年,或血气方刚的后辈之间,依然气势敛锐,犹如定海神针。
谢薄话落,沈初瑶被老爷子扫了一眼,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眼,就震慑的她连呼吸都屏住了。
谢老爷子看向谢薄,语声沉缓。
“私人恩怨,上不得台面,家宴上,别扫兴。”
沈初瑶眸光黯淡,手肘微微用力,抵着谢薄的手臂。
谢薄不动声色,掌心紧紧扣住她腰肢,面上淡笑平和。
“都不是外人,事情说开了,反倒对大家都好,阿苇觉得呢?”
他说这话时,是对着老爷子的,眼神都没撇向旁边。
但沈初瑶瞳珠微震,豁然看向坐在谢四爷身边的男子。
谢苇与她同岁,一届毕业,理科学霸,那年的高考理科状元,智商高,成绩好,但是个典型的叛逆少年。
并且从青春期叛逆至今,考中了京理都不去学,每天跟人玩儿赛车,在他那个三教九流的圈子里是名人。
在谢家,是品行恶劣的最明目张胆的那个。
沈初瑶仔细回想,她跟谢苇不熟,更不曾招惹过他,他为什么给自己下药,还把他送到谢薄窗尚?
她想不明白,所以直直盯着谢苇。
会客厅里一片静默。
没人劝和,也没人起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