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镇抚司苏靳怀一女,先天带病,是个病弱美人,常年待字闺中,三步一小咳,五步一吐血,见不得日光,经不起风霜。
永安寺方丈给刚出生的美人算了一卦,阴气过甚,便取了男性化的名字用阳气压一压那阴气。
病弱美人苏以寒,小字忘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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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笄之年,苏以寒到了入宫选妃的年纪。
皇权特许,由于身子骨不好的缘故,她只需跑一趟走个过场便足矣,无需入宫为妃,入宫为婢。
苏府一片慌乱。
苏靳手忙脚乱的敲了梨坊苑的门,他轻声问:
“忘忧,身子可还受得住?如若实在不舒服那爹爹便去求求圣上,这一趟我们也不跑了。”
院子里传来轻缓平淡的声音,轻的如烟雾一般:
“受得住,爹爹莫担忧。”
管家匆匆忙忙的禀告:“老爷,庄公公在催促了。”
庄公公是圣上身边的人,选妃宴上,苏靳需到场维护秩序。
苏靳只好扔下一句“忘忧如若不舒服便让桃子传话”匆匆离开。
院里,椿桃把钗子往铜镜前女子的发束上一插,算是打扮完了。
椿桃站在屋口喊了一嗓子:“轿子可准备妥当了?”
奴仆连忙应声:“备好了!”
舒适的轿子停在院落里,桃椿扶着青衣女子,步步生莲,慢吞吞的扶上轿辇。
风带过青色的衣裳,凉意起,她轻咳了两声。
总算是上了轿子,桃椿忙不迭将汤婆子塞进苏以寒手里。
四人抬着轿子,一路通顺,是苏靳专门派人修正过的路,以免颠簸到病弱美人。
即便如此,她面色也是苍白没有血色。
长街上,开出一条路,百姓们习以为常的侧身到街边。
苏以寒少有出府,每次出府,路过那道路,都会提前清人,避免磕碰。
今日却有不同,玄色衣裳的男子骑着烈性的马,肆意横行在街道。
即将撞上的瞬间,桃椿面色一变:
“停!”
车夫赶紧停下,轿子一颠,里面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
椿桃拉开帘幕,关切道:“小姐,奴婢这就派人去通传太医。”
苏以寒轻轻摇头,桃椿只好作罢。
原以为路上不会出事,而宫里也有御医,便没带上太医来。
桃椿转身,气呼呼的仰头看着眼前恶劣笑容的男子:
“我家小姐若是伤了哪,你可要付出惨痛代价!”
眼前的男子很擅长骑术,撞上的那一瞬间就停下了。
可也给车夫吓的够呛,轿子颠了颠。
男人眉眼几分凌厉,像是大漠自在的狼,无拘无束,自在洒脱。
他脸上带着调笑:“谁家娇娇女比圣上的架子还大,出街游行还清场。”
桃椿气的脸都红了,瞪着他:“你不是京城人吧,不懂的事就别胡乱揣测!”
如若不是自家小姐身子骨不好,方不至于这般小心翼翼。
身后,和他年纪相仿的锦衣男子追逐前来。
桃椿佛礼:“齐公子。”
“桃椿。”齐珏点点头,示意马上的男人下来。
沈御动作潇洒的从马背上翻身下地,他个子高,不似京城里那些娇生惯养的白嫩公子哥们,他站那,就给人以铺天盖地的压迫感。
“齐公子,您认识这顽劣的男子吗?”桃椿瞪一眼沈域告状:
“他胆大妄为,我家小姐今日入宫选妃,谁知他骑着马在街上横行,险些撞上轿子!”
齐珏瞪大了双眼,看着沈域:“沈将军,您一来就险些撞上苏家小姐的轿子了?!”
沈域蹙眉不解。
“将军”二字,桃椿刚刚还气呼呼的脸瞬间垮掉,果断不犹豫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
西北将军沈域,十五岁以副将身份出征,十六岁升将军,如今年方二十二,守在边疆七年,常胜将军,守了这天下七年安然无恙。
云昭百姓无人不知晓沈将军威名,只是未曾见过长相,他常年镇守西北,七年总共回过三次京城,且都是低调回归。
招惹不起,该跪就跪。
齐珏:“……”
桃椿啊,倒也不必如此真实。
沈域不解,齐珏便扶额解释:“苏家小姐苏以寒乃北镇抚司的独女,先天带病,弱的吹阵风都能给她吹跑了,这轿子一颠,怕是几碗药又得灌下去。”
他低声道:“暂且就跟你解释这么多,其他的私下说。”
苏以寒的母亲为护太子殿下,也就是现在继位的当今圣上身中剧读,怀胎七月,肚子里的娇娇女也因此染上了病。
苏以寒的母亲将孩子生下后便撒手人寰了。
苏靳默默把女儿带大,捧在手心里一点磕磕绊绊也不行。
故此,苏以寒众多的宴会都不必参与,类似于清场这种事情,并算不得大事。
若是苏以寒有个好歹,苏靳那出了名的女儿奴要和人拼命的。
沈域听明白了几分,让桃椿起来了。
他踱步到轿子一侧,掀开帘子。
里头坐着的女子青丝挽着,唇色浅,上了朱红,一双剪水秋池,瞳色浅淡,肤色白皙如雪,是常年不见光带病态的白皙。
瘦,纤瘦的过分。
如齐珏而言,的确是一阵风都能给她吹跑了。
沈域道歉的话还未吐露。
看起来病弱的美人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
“沈将军骑术一绝,若非刹的及时,沈将军刚从西北回来,便能饱餐一顿,来苏府吃我的丧宴了。”
沈域:“……”
他撩着帘子的手一顿,满腹的道歉憋了回去,半晌都没能说话。
这是病弱美人能说出来的话?
他略表怀疑。
大概是一次性说的话多了,苏以寒用手帕掩唇咳嗽了两声,帕子上染上了斑驳的血。
看了眼帕子上的斑点血迹,沈域皱了下眉,确实病弱。
椿桃听了动静,赶紧上马车:“小姐,回府吧,我去找老爷说说,咱回府先看太医。”
颠了一颠,便吐血要回府看太医了。沈域揉了揉眉心,他道:
“我的府邸就在不远处,比苏府近,来我府上吧。”
人是他给颠坏的,自然要负责任。
“还是死在自家府邸比较亲切。”苏以寒撇过头去,嘴巴一如既往的读。
“桃椿,去宴会。”
不容置喙的语气,桃椿不敢多言,只好让车夫重新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