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窗尚的李海棠目光有些呆滞,她看着右前方挂在架子上的输液瓶,药液一滴一滴的顺着输液管流进了她的体内,原本浑浑沌沌的脑子此时也越发清醒了。
随着一幕幕清晰的记忆画面串入脑海中,她一双灰败的大眼睛慢慢的聚起了点点光芒。
她嘴角微微勾起,轻声呢喃道:“苍天开眼,我李海棠又活下来了。”
她撇头看了一眼屋子里的摆设,两张简陋的木床,两条长板凳,一张款式老旧的长桌,桌上还摆着一个印着鸳鸯图案的铁皮暖水瓶,旁边还倒放着一个印着“为人民服务”的搪瓷杯。
看着这些记忆中很遥远的东西,她确定了一件事,她真的灵魂重生了。
她骨瘦如柴的左手轻轻的揉了揉眉心,轻声哀叹道:“看来老天爷怜惜我,看我上辈子没过几天好日子,特意再给我一次活下来的机会,让我今生好好的为自己活一回了。”
接受了原主全部的记忆,曾经也是苦命人的李海棠内心也忍不住唏嘘几声,这个孩子的经历与她前世竟然有很多相似之处。
她们都是从一出生就被亲生父母遗弃的人,她们都有在现实生活中苦苦挣扎的经历,最重要的是她们都有一颗不甘却倔强的心。
家有木讷沉默寡言一心只干活挣钱的养父,尖酸刻薄懒惰成性的养母,与母性格如出一辙的妹妹,调皮顽劣不懂事的弟弟,还有一堆爱欺负她的极品亲戚。
原主在这个家里没有一点地位,在养母常年的谩骂欺压下,她越发的自卑怯弱,如同隐形人般麻木的过着每一天,想过无数回离开这个家,可身无分文,不知何去何从?
她从没离开过这个偏僻的小山村,只从外出打工的村里人口中听说过些外边的事情,据说外边的世界很精彩,她也曾经向往过。
养母也曾打算让她早点外出去挣钱养家供她挥霍,幸好班主任老师多次帮忙压下了这事,督促她如今以学习为重,她这才还能在学校里安心学习着。
在这个家,她从一开始就是多余的,她感受不到一丝关怀和温暖,能深刻体会到的,是他们毫不掩饰的嫌弃和无止境的恶读咒骂。
“你安心去吧,我会替你好好活下去的。”说完这句话,她感觉自己一颗心变得又酸又涩,她知道,这是原主留下来的最后一丝情感留念。
从此以后,她就是活在一九八七年的李海棠。
原主的名字也叫李海棠,今年15岁,在平山镇中学念初三,她的成绩一向比较优异,又乖巧懂事,很得班主任唐慧老师的喜欢。
今天本还没到放学的时间,可是因为天气炎热,有中暑的迹象,唐慧老师见她身体状况不太好,就准许她提前放学回家看病。
她背着书包走出校门后,脑子晕晕沉沉,拖着沉重的步伐摇摇晃晃的往家走。
还没走出几分钟的路程,一辆疾驰而来的军用卡车上突然掉落一个圆状物,恰巧砸在她的额头上,原本头脑晕乎乎的李海棠就这么被砸掉了一条命。
在她整理着原主的记忆时,屋子外面传来两道一重一轻的脚步声。
她微微侧头看过去,走在最前面的穿着灰色上衣的中年男子,她脑海中有些印象,他是镇上卫生所里的医师,姓唐,家在隔壁的唐家村。从原主的记忆中得知,这位唐医师还是唐慧老师的堂哥。
她视线转向后面跟进来的年轻男子,年纪约莫十八九岁,眉目清朗,墨眸深邃,身姿挺拔,剃着时下最流行的平头,上身穿着白色干净的衬衣,下面配着一条曾经风靡八九十年代的蓝色长裤。
这个男子长得还真是俊俏,与上辈子在网络上看过的那些小鲜肉一比丝毫不显弱,她快速调动了下原主的记忆,这个男人是原主这辈子见过的最后一个人。
“你醒了?头还疼吗?”年轻男子见她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自己,脸色比之前好了很多,心里悄然松了一口气,幸好没有出人命。
他的声音低沉醇厚,很富有磁性,听起来有点酥酥麻麻的感觉,李海棠一个激灵从回忆中清醒过来,浓密纤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轻声道:“只有一点点疼了,没事了。”
旁边的唐医师给她换了一瓶药后,叮嘱道:“醒来就没事了,现在也退烧了,回家休息两天就会好的。”
李海棠微微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嘴唇,感激道:“谢谢唐医师。”
唐医师也没多话,与那年轻男子点了点头,就先退出去了。
年轻男子搬过一条板凳坐在床边,自我介绍:“你好,我叫江楚恒。今天真是抱歉,我兄弟家出了点急事,路面过于颠簸,他开车速度又过快,车上掉了个螺帽下来,刚好砸到你的头,这才导致你受伤昏迷。他家里事情比较紧急,所以就先离开了,让我代他跟你说声抱歉。”
听他说完原因,李海棠心里很复杂,若不是他们这无心之失,原主应该也不会一命呜呼,她也就没有机会占据对方的身体了。
哎,说来他们还是自己的恩人呢。
江楚恒见她不说话,脸上的神情不断的变化,也捉摸不透她在想什么,盯着她黑幽幽的眼睛,认真道:“如果你不接受我代他道歉的话,回头我再让他亲自过来跟你道歉。”
李海棠见他想错了,连忙摇头道:“不用了,不需要再道歉,我已经没事了。何况我自己也有原因,今天刚好身体不适,有点发热,头脑不清醒,没有靠路边上走,这才无辜被砸到。”
见她神色淡然,说话的语气也很平静,看着他时目光清澈,一点都不像有些乡下女孩那般粗俗无礼,江楚恒对她多了一丝好感,主动找话道:“你叫什么名字啊?上几年级了?”
“李海棠,初三。”她言简意赅的回答道。
上辈子活了35岁,现在却重生到一个15岁的初中生身上,看来要将上辈子走过的路重新走一遍了。
她上辈子拼了命的考上大学,找了一份别人羡慕的工作,好日子没过几天,就被那一对自私凉薄的亲生父母找了回去。后来的十年,她就像一个永远不会停止转动的陀螺般工作赚钱,养着一大家子极品吸血鬼,在她下定决心要摆打开他们时,他们却率先对她出手了。
她细细一想,说到底是自己的软弱犹豫害了自己一生,她若是果敢决绝一点,她的结局就不会如此了。
江楚恒默默将她的名字记在了心里,本想跟她闲聊几句,见她蜡黄的小脸上表情不停变幻,猜测到了她心里在想着事情,他也就没再打扰了。
李海棠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沉浸在前世的记忆中好一会儿了,深深呼了一口气,压下心里的复杂情绪,扁了扁干燥的嘴巴,“江,江大哥,能麻烦你给我倒杯水吗?”
在江楚恒倒水的空档,李海棠左手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穿的衣服,一件洗得看不清颜色的短袖,一条打了好几个补丁的蓝色裤子,深深的为原主叹了一口气。
她刚抬起头来,江楚恒端着装着半杯水的搪瓷杯过来了,她伸手托住杯底,道了一声谢才端着喝了起来。
刚喝完水,不争气的肚子就“咕咕”的叫了起来,她这才想起今天一整天都没吃东西,尴尬的看了一眼又坐下来的江楚恒,无奈的往肚子里又多灌了几口水。
等她喝完后,江楚恒接过搪瓷杯,站起身放回原处,也没多说话,直接朝外面走去。
李海棠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低下头无奈的摸了摸空荡荡的肚子。
昨天早上只喝了一碗稀粥,中午没钱买饭吃,是同学给了她一块饼垫着肚子,下午放学回家割猪草,养母嫌她没喂饱猪,不准她吃晚饭。
今天早上天刚亮,她就像往常一样起床去割猪草,等她背着一大篮猪草回来后,家里依旧没给她剩一丁点早饭。怕上学迟到,她也只灌了几口茶水,就匆匆忙忙的背着书包去镇上上学了。
身上身无分文,中午也没有吃东西,又饿,又中暑,加上“螺帽”攻击,她终是顶不住昏死过去了。
如今占据了原主的身体,她自然要好好想一下现在的处境。上辈子被一大家子极品家人吸血鬼拖倒致死,如今老天爷开眼,好不容易重新活下来,这一辈子她只想安安稳稳的平静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她再不会和这些极品亲戚纠缠在一起,她一定要活出自己的骄傲和尊严来,总有一天要走到他们仰望且永远达不到的高度。
有着前世的经验,还有一双勤劳的双手和聪慧的头脑,李海棠相信自己很快就能在这里稳定下来。
为了好好活下去,第一件事就是摆脱这些所谓的家人,她宁愿去外边乞讨过活也不想和他们搅和在一起了。跟他们继续生活在一起,不仅没法安心学习,迟早要被逼着饿死或退学,她还是早早另谋出路比较好。
在她心思百转千回时,江楚恒提着两个袋子进来了,低沉悦耳的嗓音格外好听,“这个时间点餐馆里还没有饭菜,我给你买了几个包子和一包奶糖,先垫垫肚子吧。”
李海棠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抬头看着他,心里有些酸涩,她知道稍后回家估计也最多吃到一个红薯,此时她确实很饿,也不再矫情,感激道:“谢谢,两个包子就够了。”
“都拿着吧。”江楚恒将两个袋子都放到她面前,想起之前唐医师说过的话,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你几天没吃饭了?”
李海棠抓着包子的手一顿,淡淡道:“两天。”说完就抓起手里的大肉包咬了起来。
上辈子幼年时,她的梦想是一顿吃上五个大肉包,多年后,她的这个梦想实现了,那一天她吃了五个大肉包,吃完以后,撑得趴在桌子上放声大哭了一顿。
没想到重活一世,第一口吃的东西依旧是大肉包,这味道比想象中的还要熟悉美味。她直接忽视掉江楚恒的略带深意的打量目光,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