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夏惨白着脸,被人架着进了偏殿,卫锦泱一见便红了眼,她不顾身份,从两名厂卫手中接过念夏,狠狠的剜了陆寅一眼,转身便走。
拂冬早就急的不行,就要来接,被卫锦泱拦了,“去宣郑太医,就说本宫身体不适,让他来瞧瞧。”
念夏乘不了车辇,锦泱便安排一名身材粗壮的嬷嬷背着她回了凤安宫。
太医给号了脉,一碗汤药下去,恍惚的念夏眼中才终于恢复了清明,她颤着声,还带有哭腔,“娘娘……”
锦泱恨恨道,“都怪我,让你平白吃了这些没必要的苦,不过念夏你放心,这苦头我是绝对不会让你白吃!”
“不是的,念夏没受什么苦,是我胆子小,被诏狱里受刑的犯人吓破了胆子……”
锦泱握住念夏的手,却摸到她湿乎乎的衣袖,她禁不住勃然变色, “陆寅对你用了水刑?”
水刑便是将宣纸浸湿,一张接着一张的覆在人口鼻之上,使之一点点感受窒息,这种刑罚既可折磨宫人,又不会在身上留下伤痕,是宫内惯用的手段,卫锦泱好歹也当了三年皇后,又岂会不知?
自家主子自家知,小姐明显是想帮自己报仇,可对方是一手遮天的九千岁啊!
小姐刚进宫,哪里是那陆寅的对手?何况小姐还有她的打算,念夏便忙摆手否认,“水刑?那是什么?我身上这些水是因为我被吓晕了,他们拿水泼醒我来着。”
卫锦泱眯了眯眼,“当真?”
念夏咬死不说,卫锦泱便也作罢,不过她心里却是明镜,第二日便把东厂安插在凤安宫妃钉子拔了个精光,大张旗鼓的让人把人送去东厂。
“娘娘原话,陆大人既心有疑虑,那此前约定便作罢,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互不相干!”
传话太监说完,潦草躬身一礼,撒腿便逃。
陆寅扫了一眼廊下被退回来的宫人,上至二等,下至洒扫,共有九人,他睨了一眼心腹裴安,裴安心领神会,
“督公,这九人确是我们东厂安插在凤安宫的全部耳目。”
陆寅脸上出现一种莫名之色,似笑非笑,“去万牲阁猫狗房挑一只识大体知情趣的猫儿过来。”
裴安人傻了。
猫识大体?
还得知情趣?
莫不是大人看了怪志杂谈,也想要个能变化的猫妖?
裴安无从下手,只得难为养猫狗的小太监,折腾了一个时辰,一只温顺的白毛波斯猫被裴安忐忑的抱到陆寅面前。
陆寅抬手逗弄,这小猫竟然伸出舌头,乖顺的舔舐着他的手指。
陆寅哑然失笑,颇为满意的抽回手指,“不错,果然知情识趣,像极像极!去,抱去送给皇后娘娘。”
卫锦泱气势汹汹的送回去九个人却一头雾水的收回来一只猫,小猫白如雪团,全身上下没有一丝杂毛,圆溜溜的碧色猫眼盛满了无辜懵懂。
锦泱一看,便喜欢上了,当即宣布要将雪团养在凤安宫,念夏拂冬总觉得不太妥当,但劝了几句卫锦泱也不听,便也由着她去了,左不过一只猫而已。
第二日,便是晋朝习俗出嫁女三日归宁之日,锦泱是晋朝皇后,自然不能像普通女子一般归家,但被迫‘自省’的赵景煜为了让卫家出手对付陆寅,给卫锦泱传了好一段哭惨的话后,特意下旨准许卫家女眷进宫团聚。
前世赵景煜怕自己古怪惹卫家生疑,除非必要,轻易根本不让她召见家人,前世自安乐二年的宫宴匆匆一别,再听闻,已是阴阳相隔……
这日,凤安宫一大早便忙碌起来,念夏挑了几套颜色喜庆的吉服都被锦泱丢到一旁,“去拿些素净的来。”
说完又补了一句,“就像往日在家中一般即可。”
念夏弯了弯眉眼,福身应是,稍许,拿了一条杏色四喜如意云纹裙,“娘娘,这件您看怎么样,到底是喜庆日子,穿太素静夫人该忧心了。”
“好。”
锦泱又吩咐让人去准备糕点,又检查一会要赏赐的首饰,好不容易宫门传信,卫家人已经进了崇阳门,盏茶时间便可到凤安宫。
锦泱一刻也坐不住,时不时的探头看向门外,“念夏拂冬,快看看我可有什么不妥?”
“都妥当的,娘娘您快些坐好,不然您这样夫人又该训斥了。”念夏哭笑不得,赶忙扶着锦泱坐好,卫家慈父严母,若是被夫人看到娘娘坐没坐相,今日这日子怕是也少不了念叨几句。
终于,卫家女眷一路走到凤安宫,领头穿着诰命朝服的母亲被大嫂搀扶,鬓边理得一丝不苟,如记忆中一般无二。
卫锦泱的眼泪乍然决堤,哪里还顾得上觐见规矩,从凤椅上踉跄着扑到秦氏身边,哽咽着哭喊出声,“母亲!”
这一声母亲,让秦瑛蹙起眉心,她轻松便搪开卫锦泱,跪在地上,“臣妇秦氏,拜见皇后娘娘。”
秦瑛都拜了,身后的大嫂何氏自然也跟着跪在地上。
锦泱急忙去扶,“娘,大嫂你们快起来……”
“娘娘,礼不可废!”秦瑛带着何氏,一板一眼的做完整套大礼,锦泱无法,只能跟着拜。
再起身时,锦泱想搀扶秦素,秦瑛扫了一眼四周宫人,眼中精光锐利,
“娘娘这两日可安好?”
“好是好,就是想娘亲!”
秦瑛端着的气势刹那间便松了,爽朗一笑,“你呀,都娶……嫁人了还做这些小儿女姿态做甚!”
锦泱小女儿似的撒娇,“谁说嫁人了就不能想爹娘的?”
“你还真是随了你父亲,自你出嫁走后,他躲在房里整整哭了一天,这两日夜夜都哭湿枕头,原本以为来你这里躲躲清净,谁想你竟也这般模样……真是……”秦瑛一副不堪困扰的模样,惹得锦泱破涕为笑。
卫肃在外一丝不苟,刻板迂腐,在家中却是多愁善感,细腻多情。
而母亲在外木讷安静,回了家反而豪爽利落,刀枪棍棒样样精通。
幼时母亲更关注自己的课业,也更严厉,父亲反而在生活起居上照顾她更多一些,更耐心温柔。
因此,自己抗拒跟母亲学功夫,反而更愿跟父亲学学问,后来自己因为忍不了打熬筋骨的痛苦,还大病一场,自那之后,母亲便也不再逼迫自己学武。
可现在,锦泱后悔了,这辈子她想练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