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好痛。
叶皎云手指无力地动了动,从昏睡中醒来,只觉得浑身都疼得厉害。她睁开眼,偏头就看见坐在一旁椅子上的男人。
男人五官清秀,生得还算周正,只是此刻注意力都放在椅子旁站着的漂亮丫鬟身上,丝毫没有注意到床榻上的妻子已经醒了过来。
这便是她的丈夫,周才,叶皎云有些虚弱地冷笑了一声。
周才听见声音这才反应过来,看向她,“皎云,你醒啦?”
看着周才脸上状似关切的表情,叶皎云嘴边不禁露出一丝嘲讽,“是不是很失望?醒了是不是打扰你了?”
周才闻言脸上有些尴尬,“皎云……”
她都病到了这个地步了,也懒得和这个男人虚与委蛇了,直接对他说:“我累了,想再休息会,你出去吧。”
“可是大夫说现在这个时候你身边离不了人。”其实大夫同周才说的原话是说叶皎云已经时日无多了,周才这才想着守在妻子身边。
叶皎云倏尔转头看向他,“周才,你带着别的女人守在我病床前,是嫌我死得不够快吗?”
周才还想辩解却在她的眼神里说不出话来,总是这样,这个女人总是这么跋扈善妒!
叶皎云看着他带着丫鬟拂袖而去,嗤笑一声。
她无力地躺在窗尚,其实周才不说她也知道,她快不行了,可她心中还藏着恨,恨这世道不公!
当年她年纪满二十五,从皇宫里出来之后因为年纪已经很大了,不久就经人介绍嫁给了周才,成亲之后她服侍丈夫孝顺婆婆料理家事,她已经努力做到最好了,可就是因为一年还没有身孕,她婆婆就对她各种责骂,丈夫只会在一旁一言不发,而后婆婆甚至开始到处找偏方哄骗她喝药,导致身子都被彻底喝坏了!
等她病倒了,结果这个老虔婆却买了个漂亮丫鬟说要照顾儿子,叶皎云忍不住又开始冷笑,她那个好儿子果然也没有拒绝。
现在她要死了,他们母子俩不定多开心呢!
“咳咳咳……”叶皎云情绪激动不禁捂住嘴咳嗽起来,放下手就看到了掌心上面鲜红的血。
就在这时脚步声响起,叶皎云扭头看向门口,一个年纪较大的妇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正是刚刚离去的周才,妇人唇边的纹路极深,一看就是个不好相与的。
来人正是叶皎云的婆婆陈氏,陈氏进来看见皎云手上的血,眼神先是闪过嫌弃,然后再浮起浅浅的关心,“皎云呀,身体好点没?”说着将她从窗尚扶坐了起来。
叶皎云一双眼清凌凌地看着她,“你有什么事吗?”
陈氏有些不满她的态度,可还是压住了火气,眼神闪烁地问道:“皎云啊,你在这边也没什么亲人了,你手里攥着的那些钱也没用了,你看你也没给周家生下个一男半女,不如就将那些东西留给周才吧,好歹一日夫妻百日恩呢是吧?”
叶皎云只觉得喉咙中的腥甜都快压不住了,这么些钱也都是她在宫里那么多年攒出来的,转头看向陈氏身后的周才,“你也是这个意思?”
周才冲她讨好地笑:“娘子,反正你又没有亲人在这了。”
“哈哈哈哈……”叶皎云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伸手擦干净眼泪,脸上顿时染上了刚才的血,仿若流出了一行血泪。
她朝着这眼皮子浅的母子俩不屑道:“我这辈子就是被你们两人害的,你以为我还会把钱留给你们这两个凶手吗?”
陈氏闻言顿时气急败坏道:“你休要胡说,是你自己生病要死,关我们什么事?!”
周才看着妻子脸上带血的模样,想到大夫说她活不了几天了,顿时有些害怕,伸手扯了扯他娘,“娘,算了算了。”
陈氏对着叶皎云那双黑得发亮的眼睛也有些发怵,偏偏她还异于常人的白,看着着实有点瘆人,她有些色厉内荏地道:“我看你是不是能把钱带到地下去。”
叶皎云轻笑,“我早就捐给善堂了,你还是别妄想了。”
陈氏一听顿时要跳脚,但被周才拉走了。
等两人走后,她才脱力地倒到被子上。
她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也不知是不是快死了,她开始回忆起从前在宫里的生活。
她年幼时就被父母卖进了宫,在宫中挣扎求生多年,好容易成了沈美人身边的一等宫女,也见多了后宫的尔虞我诈。然而一次极偶然的机会,皇上表现出了对她的兴趣,可她当时只想着再熬几年就出宫嫁个普通男人做正室娘子,根本不想一辈子陷在后宫牢笼里,所以正好在沈美人的帮助下避去了冷宫。
她在冷宫一待就是五年,冷宫的日子多苦啊,少吃少喝,还要照顾那些失宠的宫嫔,她都怀疑就是在冷宫的熬坏了身子后来才一直没有怀孕的。
可是结果呢,她在冷宫吃了那么多苦就是为了过如今这种日子吗?她在周家委屈求全这么久就落得这么个下场,她不甘心!
皎云气喘得如同破败的风箱,忍不住想:那时还不如选择皇上,后宫浮沉至多也就是一死,兴许……
叶皎云临死之际嘴里还在喃喃:“兴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