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喻认识顾南舟,是在夜总会的一次酒局上。
真皮沙发内,他半隐在灯光死角,只露出两条优雅交叠的长腿在光线之外,看不清脸,给人一种神秘且不可轻易窥探的感觉。
由于刘导在电话里催得很急,沈喻从家里跑出来的时候,身上的休闲装都来不及换下,这种衣服在灯红酒绿的地方明显不合时宜,却被她穿出不同寻常的素净。
“来晚了。”刘导端起手边一杯装满橙色液体的高脚杯,“罚酒。”
身旁几名男子相继起哄,为了营造气氛,叫来的那些陪酒小姐也跟着鼓起掌来。
沈喻本就不胜酒力,奈何她有求于人,不得不接连灌下好几杯。
“爽快。”刘导推开大腿上的女人,招手示意沈喻坐过去。
见她磨磨蹭蹭,也不管人家女孩子乐不乐意,刘导直接一伸手就将沈喻拽到腿上,“今晚陪我。”
语气直白,根本不用忌惮场合,似乎要一个女人,对他们这类人来说,已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像沈喻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要想在娱乐圈里摸爬滚打混出个名堂,不靠点非常手段,可谓比登天还难。
光凭长相好,不能成为引以为傲的谈资。
娱乐圈里,最不缺的就是美女。
沈喻今晚能来这儿,说明某些事,她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
嘴角忽地扬起一抹弧度,沈喻笑容明艳,欲拒还迎,“刘导,您可真能说笑,想陪您的人从这里都排到五环外了,哪里能轮到我?”
尽管这笑伪装的极好,眼底的厌恶不曾泄露分毫,却还是被角落里的顾南舟敏锐捕捉到。
暗色下,男人凛冽的嘴角轻挽,似在笑,性感的薄唇又像是自然上翘般,没带半点温度。
刘导掐了把沈喻的细腰,“管他谁在排队,我最先给你腾地方。”
“讨厌。”沈喻握起的粉拳象征性捶在男人胸口处,一脸娇媚。
刘导见状,眼里的轻浮转为冷笑,他捏起沈喻的下巴,将她姣好的脸蛋扬起来对准自己。
这女人,当初是多么的自命不凡啊,现在,那股清高劲儿怎么没了?
他一个电话,她还不是要夹着尾巴笑脸相迎?
哼。
刘存之虎口一用力,沈喻的红唇就被拉到男人眼前,他噙了抹痞笑,“今晚,看我在窗尚怎么弄死你!”
能混成享誉国内外的知名导演,还如此年轻有为,也就刘存之一人。
在圈内,他眼光很读,出过几部大爆的电影,选出的新人回回都能被捧红。
这次,新电影拟定的男女主角均为国内当红小生,女二暂定,这个角色自然就被争得头破血流。
跑了多年龙套,沈喻积累了不少经验,若不是她当初自命清高一心想做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说不定,这会儿摩天大楼上,全是她这张脸的海报。
有实力没靠山,在娱乐圈,有几个混出头的?
还好,她不是一直如此天真。
“那可真不凑巧。”沈喻顺势勾住刘存之的脖子,“今晚大姨妈光顾,不太方便。”
刘存之不怒反笑,“别跟我耍花招,我不吃这套。”
沈喻含着魅笑,朱唇斜勾时,那叫一个好看,“行啊,刘导身强体壮,偶尔闯闯红灯也别有一番滋味,大不了,我陪你浴血奋战。”
“哈哈哈——”
一旁许多人都被沈喻逗笑,只觉这女人有趣。
刘存之紧紧抱着她,眉宇间强忍着那股冲动,这妖精,要不是有顾南舟在,刘存之恨不得现在就将她就地正法,“你说说你,早这么识趣,当年站在戛纳电影节领奖台上的影后,不就是你么?”
“只怪我当初年少轻狂,有眼不识泰山。”沈喻食指掠过刘存之锁骨间的衬衣纽扣,动作轻佻惹火,宛若羽毛划过皮肤,“这不,经历过这么多的挫折磨难,已经被生活收拾得服服帖帖。”
她勾起笑,那笑艳丽动人。
笑着笑着,又转为自嘲。
瞳仁深处,暗藏着张牙舞爪的愤懑,怨怼,以及,不甘示弱。
她在娱乐圈,矜矜业业,一步一个脚印,背后不知付出多少心酸和努力,却始终敌不过资本的掌控。
何来公平可言?
沈喻满目疮痍,嘴角微微牵起的破碎,道尽悲凉。
就不该喝酒的,酒精驱使下,人的情绪很容易被操控。
她在心里吸口气,深知眼下,不是舔舐伤口的时候。
状似无谓的别了下耳发,沈喻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却在不期然间,同顾南舟对上。
男人上半身倾出黑暗,伸手去拿茶几上的酒杯,那张堪称完美的俊脸,如撒旦般邪魅冷毅。
他直勾勾睨着她,杯口轻轻压向唇肉,妖冶醇香的红酒浸润出唇部好看的绯色。
一双狭长的桃花眼,里勾外翘,内眼尖而深邃,眸底的光亮阴狠透彻,叫人不寒而栗。
这道眼神太过锋芒,似有裹挟一切的凌厉!
无需知道他是谁,那种令人甘于臣服的气场,已很好的说明,他和刘存之这帮人,完全不在同一起点。
沈喻如芒在背,像被人一下揭穿真面目,心虚过后,却又极快的敛起神色。
扬唇,她礼貌性冲男人点头微笑,然后将手中的洋酒一饮而尽。
动作洒脱自如,不拘小节。
腰间,贴上一股很重的掐力,刘存之清俊的脸庞倏地凑近,低低威胁道:“别去招惹他,你惹不起。”
他眼中的鄙夷,似在责怪她不知分寸,“那是顾先生。”
话里,充斥着满满敬意。
要说刘存之在娱乐圈也算个响当当的人物,手中的资源以及人脉关系都很广,连他都要忌惮的人,可想而知背后的势力。
也是,那样一个人,单单只安静坐着,不消言语,锋利的眉宇间也掼着致命的压迫感。
蛰伏的狮子,谁又敢去接近?
这一屋子的男男女女,除了敬酒时,全都默契的远离顾南舟,无一人上前打扰。
沈喻,自然也不例外。
“什么顾先生,我不认识。”她把玩着刘存之的领带,笑靥如烟,用仅有他们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幽幽说道:“我只知道刘导。”
“这话你在我面前说说就成。”刘存之神色转阴,突然一本正经起来,“否则,怎么死都不知道。”
沈喻表面看上去不以为意,却是故意在试探他的反应。
和预想中的一样,这位顾先生,刘存之怕得要命。
看来,来头是真不小。
啪——
就在沈喻恍然失神间,酒瓶子碎裂的巨响陡地响起,犹如平地惊雷,在百平米的包厢异常尖锐刺耳。
只见一名浓妆艳抹的女子,正双手颤抖的紧握住半截瓶口,原本完好的瓶身已被砸得支离破碎,露出犀利的尖峰,上面还隐隐沾有血迹。
而刘存之的弟弟,单手捂着额角,手背鲜血淋漓,倒在沙发上已然失去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