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月倒是没想到一向懦弱胆小的三小姐病了一场居然变得伶牙俐齿起来,不禁顿了顿,但是却没有忘记二小姐交代的话。
她脸上强行压制住了鄙夷之色冲一边有些愣怔的春梅笑道:“春梅妹妹还是去熬药吧,这儿我守着便成。”
春梅如今看着这阵势倒是不敢走了,却不想谢菀缓缓道:“春梅,你去将我的药熬出来。”
“是,”春梅得了谢菀的令忙转身离去,杜大夫交代过了的,这药可是得紧着熬制不能掉以轻心。
暖阁里只剩下了谢菀同碧月两个人,碧月眼底的精光一晃而过,却是瞒不过谢菀的眼睛。
“三小姐,这是二小姐特地命奴婢送过来的红枣蜂蜜羹,还请三小姐趁热喝了吧!”
谢菀不动声色的靠着迎枕坐了起来,唇角却是微微一翘定定看向了碧月。事情有些奇怪,和之前的不一样。这春梅还没有出去通报她醒了的事情,二姐姐便派人来害她了。
碧月从来没见过三小姐这样的神情,那双杏眸宛若千年的古井没有一丝波澜,看得碧月心头一阵阵发麻。
她端着蜂蜜羹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却大着胆子向前走了过去,原本打算走到她跟前再将这一碗有点热的蜂蜜兜头浇上去,却不想谢菀清丽的声音徐徐传来。
“前院这几天负责给府里种树的张五哥近来可好?”
碧月宛若被人瞬间抽了身上的筋一般顿时呆在了那里,她与前院管家的儿子张五哥确实发生了苟且之事,可是三小姐如何得知?
谢菀暗自冷笑,碧月与张五哥的事情如今虽然是个秘密可是三年后却是被他的如意郎君张五哥醉酒后宣扬了出来。正好被那些王家的家奴收在了耳朵里,偏巧春梅听到了与她说了。
“谢家虽然在云州不是什么钟鸣鼎食之家可也算是个大家族,最忌讳的便是这种败坏门风的事情,若是夫人知道了,该如何处置?”
谢菀将这话说得虚虚实实,更是令碧月心惊,一时间心神大乱,忙跪了下来:“三小姐,碧月之前不懂事,多次冲撞了三小姐,还请三小姐原谅奴婢的懵懂无知。”
她明白若是夫人知道了她与前院的人有染,定会将自己卖了出去的。心急之下跪在谢菀的面前,手上却还是托着那盏有点热的蜂蜜羹。她此番认定这位三小姐抓了她的什么把柄,今儿哄她几句,日后再撺掇主子慢慢收拾她也不迟。
谢家三小姐素来懦弱胆小怕事,也是个心软的只要开口求她定会将那把柄交给自己。她正自心里盘算,却不想手中托着的瓷盏被谢菀猛地碰了一下。
她一个躲避不及,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疼,惊诧万分之间居然忘记了喊疼。
“疼吗?”谢菀唇角含笑,拿起了一边案几上的帕子擦了擦几点溅在自己手背上的蜂蜜羹汤,眸色却是一顿,这红枣羹里居然有读,溅了几点上去手臂便肿了,所幸无大碍。她冷冷看着几乎吓呆了的碧月。
碧月看着谢菀眼眸中从来没有过的冷意渗透了出来,像一柄柄利剑刺向了她。她怎么会?她怎么会晓得自己要用有点热的蜂蜜羹毁掉她的容貌或者读死了她,如今反而加倍还在了自己的身上?
一股诡异的气氛晕染开来,碧月第一次感觉到了彻头彻尾的寒冷,身子不禁抖了抖,脸上却是疼得更加厉害了些。
谢菀俯下身子逼视着碧月一字一句道:“我再怎么不得宠还轮不到你一个奴才欺到头上来,想想张五哥你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嗯?”
碧月心头一颤忙伏了下来轻声道:“是奴婢的错,笨手笨脚还不会服侍主子,请三小姐责罚!”
“罢了,谁不犯错儿,你且回去向二小姐复命去吧!”谢菀说罢下了床榻,一脚不小心踩到了碧月的手上,青石地面上撒着的细碎瓷片将她的手扎破了,流出血来。
碧月惊慌失措的起身也顾不得什么只想尽快逃离这间屋子。
“等等!”谢菀冲她微微一笑,恢复到了之前的淡雅温顺,“告诉二小姐,我素来不喜欢吃甜的东西。”
“是,是,”碧月忙转身疾步走了出去,手上的血都滴落在了裙摆上,显得分外刺眼。
春梅端着小厨房里热好的汤药走了进来却不想看到失魂落魄的碧月头也不回的逃出了冷月阁不禁惊诧万分。
她端着青瓷盅疾步走了进来将瓷盅放在案几上转身忙查看谢菀的身子,生怕那心怀不轨的碧月对自家小姐做了什么。
四姨娘生三小姐的时候难产而死,谢府请了和尚做法事,谁知道那瘌痢头和尚却说三小姐八字命硬。加上三小姐天生两只手都是断掌更是被家主谢长平厌弃得很,谢家虽然不是钟鸣鼎食之家但也是云州说得过去的望族。
谢长平曾经凭借王家的家主王中正举荐担任云州令史,也算是威震一方的地方官员。家里出了一个断掌的孩子终究不美,可毕竟是自己的骨血也不能随便丢掉,恐为人诟病。
谢夫人只得将谢菀养在后园子里分外偏僻的冷月阁,派了一个老嬷嬷照顾一直到谢菀总角的时候老嬷嬷死了,又从乡下买了春梅给她。此后谢夫人再也没有看过这个孩子,任其自生自灭。
谁知道谢菀越长越是标致,貌美之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传了出去。倒是引起了谢家的几位小姐的嫉恨,明着暗着祸害谢菀,甚至那些家奴也是踩低就高,将谢三小姐看作了泥土般得羞辱欺负。
“小姐,你没事吧?”
“我不碍事,”谢菀微微一笑,“只是碧月那丫头不小心打翻了瓷盅烫了脸罢了!”
春梅将信将疑也不敢多说什么,忙扶着谢菀坐在了窗边的黄杨木圆桌边,服侍她用药。
谢菀用过药后吩咐春梅将自己还算干净整洁的一套素色衣衫拿出来替她换上,随后却用剪刀将袖口剪下一截又用丝线将凌乱的袖口缝好。
“小姐?”春梅越发不懂了。
谢菀古井般的清澈眼眸中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冷芒缓缓道:“在这冷月阁呆的时间太长了些,该是给祖母请安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