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娇这辈子非常失败。
生了三个孩子,没一个有用。
大儿子是个混账酒鬼,一喝酒就打人,后头醉酒把他自个老婆给活活打死,被判了二十年。
二丫头本以为是个爱学习的,可学习是假,不想干农活是真,肚子一丁点儿墨水都没有,后来为了不劳而获,去给人做了小老婆,被别个原配找人打得毁了容,半生凄苦。
至于小儿子,胆小怕事儿,畏畏缩缩,着实没有个男人样儿。
这会儿谢娇正半死不活的躺在医院里,子女们则在为她遗留下来的产业大打出手。
谢娇回顾一生,不由老泪纵横,想着要是这日子能重来多好啊,她一定好好教养这三个孩子,也一定不让陆向荣……她的丈夫英年早逝。
滴——
心电监护仪的线被拉平了,谢娇娇也带着遗憾失去了意识。
*
谢娇要再醒过来的前,迷迷糊糊听见自己家小孩颇为稚嫩的声音。
“二丫!你守着小崽,我出去有事啊!”
“大哥,你是不是又要去跟人喝酒!爹说了的,你才九岁,不能喝酒!”
“你闭嘴!你成天考试考二十分,还不是为了躲懒在这里假装看书,你要是多嘴,我就让爹娘不给你这赔钱货读书!”
“那我就告诉爹娘你天天去后山那儿偷刘瘸子的酒喝!”
两兄妹就这事儿吵起来了,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竟然直接动了手,耳旁是乒乒乓乓的声音,烦得谢娇猛地坐起来,大斥一声:“别吵了!”
斥完,谢娇也懵了。
土砖屋子,墙面脱皮处糊着发黄的报纸,屋顶横着梁柱子,估摸着是太久没打扫了,上面布满灰尘,交错蛛网。
而她此刻坐一张简单的木头窗尚,其上铺着干草垫,估摸着是许久没晒了,带着一股发霉的潮味儿,挨着床放着的是一张边角都腐烂成黑色的书桌,桌上堆着杂乱的书,和一个掉了漆的搪瓷杯子。
这是陆向荣还没被大卡车撞死前,他们家住的老房子!
“娘?”二丫凑过来,小心翼翼的问,“你咋了?”
谢娇僵硬的扭头,看着缩小了好多的二丫,她张了张嘴,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陆晚?”
被叫名字的二丫抖了一下:“娘,我错了,我以后一定努力学习,争取下回考及格。”
“牛都在天上飞啦!二丫,你要是能考及格,我名字倒过来写!”大铁放肆大笑,毫不留情的拆台。
“陆铁?”谢娇抬头愣愣的看向大铁,还没有成为混账酒鬼的大铁。
陆铁虽然没有跟二丫一样发抖,但也因为亲娘冷不丁叫名字而老实了点,他结巴了一下:“干、干什么?”
谢娇没作声,她动了动脚,发现床尾还睡着个小奶娃,分明是小崽两三岁时的模样。
她、她真的回来了?!
“娘,要没什么事儿,我我我就出去了啊!”陆铁扯由头,“我替娘去外头干活!”
谢娇清楚自个这个大儿子,什么替她干活儿,都是骗人的,这臭小子要去喝酒!
她也来不及激动自己重回年轻时候了,当即呵斥:“你给我站住!”
陆铁是个皮崽子,估摸着自个跟二丫的对话给亲娘听见了,这回叫停他,肯定是要收拾他,他想也不想,拔腿就跑。要挨打,也等他去刘瘸子那儿偷喝了酒在回来挨。
要以前,陆铁跑了,谢娇也就作罢了,但这回谢娇不。
她下了床,让二丫看着小崽,同时指着陆向荣誊抄出来的,注了音的一篇课文,非常严肃的说:“第一段,三十六个字,等我回来了,你得能背能写,不然我抽你三十六下柳枝子。”
说完就戴着草帽子,顶着大太阳急急忙忙出去了。
不急不行,谢娇记得六二年的时候她发了一场热,也正是在病中时,大铁和生产大队里的野小子们偷酒喝,还打破了酒坛子,被发现后,大铁讲什么义薄云天,一个人顶了所有罪。
刘瘸子家里的酒,是药酒,里头泡了不少药材的,很值钱。他们家那年赔了三十斤土豆,两斤菜籽油,一斤大米,半斤糖,这事儿才勉强揭过,不至于叫大铁被送到少管所去。
也正是因为赔了不少粮食,导致她男人陆向荣不得不去县里找关系买粮,最后在回来的路上,被卡车把整个身子都撞裂开了。
过去几十年了,谢娇娇始终记得当时卡车冲过来,坐在轮椅上的陆向荣反应迅速,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竟然反手拽着她的衣领,把她甩了出去,而陆向荣自己倒在血泊中。
这一回,她一定要提前阻止这事儿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