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眠不解,情况了解得还不够清楚吗?
“不是不是,您别急。”助手可算是见过宋眠的厉害了,只是这手术也不是说做就能做的。“您可能不知道,手术需要直系亲属签字才行。而且手术前得先把费用缴了。”
助手说到这些也有点不好意思,每一位医护行业从业者都是抱着救人治病的心态来的,可是这年头,不是光有医术就行的。
之前也有没钱的人家过来磕头求医生做手术的,医生倒是心软给他们做手术了。可结果呢,那家人伤口还没长结实就卷铺盖跑了,最后还是上手术台的医生护士把手术费凑出来的。
“唉!”陈主任叹了一口气,现在这情况,也不能任由人死在医院里啊。
“手术要多少钱?”宋眠沉默了一下开口,她知道原身平时打零工攒了一些钱,只是不知道够不够。
“两千。”这种手术困难程度不比普通的剖腹产,光是输血就得大几百,再算上之前的救护车的费用,两千都不一定打的住。
“我没有这么多,先缴一千,剩下的我想办法补,行吗?”宋眠手里只有这么点钱,就这还是省吃俭用攒下来的。
她不是什么救苦救难的圣母,可这名孕妇是她醒过来后遇到的第一名患者。医者仁心,她不能见死不救。
“这可不行,万一你跑了……”助手是不同意的,上回医生凑钱虽然里边没有他的事儿,听那些同事说大半个月的工资都搭进去了。钱的事儿不说,上边的领导还把他们臭骂了一顿,上哪儿喊冤去。
“行,剩下的一半我先出。”陈主任咬咬牙,这可是他好几个月的工资了,回家还指不定怎么被媳妇儿数落呢。可再怎么着,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孕妇死在自己面前。
“小王,安排产科医生进手术室。”陈主任呼出一口浊气,他当初毅然决然去学医,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救人治病,使人免于病痛,免于无辜逝去。
纵然他中医不及小姑娘,可大家术业有专攻,三十多岁能在省医当上主任,水平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只可惜他一个呼吸科医生,做不了妇产科的主。这次也是排到急诊室的班,这才跟着救护车一起出去。
“好。”助手脚下着火了一般飞快地去准备手术,这个时候哪怕能快一秒也好,说不定手术的风险就会小一点。
没多大会儿,刚才疯跑出去的助手又疯跑回来,额头还有大滴的汗。
“老师……”助手上气不接下气,简直要被产科的人气死。同在一家医院工作,大家都是同事,何必把事情做这么绝呢?“产科那边说腾不出人手,没人能过来做手术。”
“混账!”陈国源气得咬牙,这些人一个个只顾着争权夺利,怕是早已忘了自己为什么成为一名医生。
“消读,我们去!”别人他管不着,可自己接诊的患者,总是要负责的。更何况,肚子里的孩子还等着看看这个世界。它有不美好的地方,也有更多美好的地方。
陈主任留学专研呼吸科,外科和产科只在本科实习轮岗的时候做过。可这会儿孕妇等不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陈主任安排了护士去一楼缴费,很快进了手术室。宋眠等在外边,她不是没做过剖腹产手术,甚至更危急的情况她也遇到过。只是现在到了新的环境,她连行医资格证都没有。把脉检查还好,并不会伤到患者。可手术室不同,一个操作不当很可能会让患者咽气。宋眠不过是一个没毕业的学生,没有人会相信她具备做手术的能力。
“我的大孙子哟!”穿着大花裙子的老太太从走廊另一头走过来,慌慌张张的,嘴里念念有词。“我的孙儿没事儿吧,老天保佑,佛祖保佑!”
“医生!医生呢?我的乖孙儿在哪儿呢!”老太太半天也没见着她儿媳妇儿,心里着急忙慌的,生怕她的乖孙有什么事儿。
“列祖列宗保佑,我们老秦家的乖孙儿平平安安。”老太太求这个求那个,急得脚不沾地。
“丫头,你看见我乖孙儿了吗?”老太太也是病急乱投医,可这会儿只有这么一个人,只能问她了。
“没有。”实话实说,她可没见着什么“乖孙儿”。
“怎么会呢,那群老太太说的是这家医院啊,产科手术室不是在这儿吗?”眼看老太太就要落泪,她们家老秦走得早,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要是连他的儿子都保不住,百年之后她有什么脸面下去见秦家列祖列宗啊。
“那你有没有见一个孕妇,肚子有八个多月了,那里头可是我们秦家的宝啊!”老太太眼泪说掉就掉,当初她怀了好几胎才生了儿子,没成想自己这儿媳妇儿更不中用,连肚子里的孩子都保不住。
“哦,那我见过。”宋眠慢悠悠地回答她,脸上丝毫不见慌张。
“她情况咋样了?”老太太连忙擦了眼泪,只要到了医院,还怕她的乖孙儿保不住吗?顶了天就把红霞肚子划拉开,给她孙子取出来就行。
她生孩子那时候可没有这技术,谁家女人不是拼了命地往下生。她倒好,不用使劲就能把孩子生出来,说起来也算是便宜她了。
“阿姨,我看那孕妇大姐一身血,想来情况不太好。”宋眠故意把情况往严重了说,她算是看明白了,这老太太一心顾着肚子里的孩子,根本没把产妇当做一条人命。
“什么!那会不会伤着我的乖孙子啊!医生!医生!求求你保住我的孙子啊!”老太太一听就要去拍打手术室的门,可这手术室正亮着灯,哪容的她去打扰。
“外边家属安静啊,不要影响里边大夫做手术!”助手在里边都忙疯了,居然还有人在外边捣乱。这个时候的门只有薄薄一层,拍门的声音太响里边听得清清楚楚。
“大夫,大夫我孙子怎么样啊?保我孙子啊!”老太太抓着护士的手不松,一副不答应就不让走的气势。
“你是产妇家属?”助手一愣,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怎么会有这种上来直接说保孩子的家属,产妇的命难道就不是命吗?再说了,要是大人情况不好,小孩儿更危险。
“是,大夫我孙子……”老太太一心想着孙子,除了孙子的消息啥也不想听。
“签字吧。”助手直接拿出门口的手术同意书给老太太,既然家属来了,就先把字签了,省的回头手术做完把坏事都赖他们身上。没见过人世险恶,谁能猜到这些家属还能干点多坏良心的事儿。
“签字就能保我孙子吗?要是保大人我可不写!”老太太吓得心里一咯噔。她可是听邻居们说了,这医院里情况严重才签字的,她一个老太婆不识字,万一被医院骗了怎么办?
“小姑娘,你来帮老太婆我看看这上边都写了什么字,万一他们医院骗人你可得帮我作证!”老太太抓着宋眠的袖子不让她走,邻居家的老赵小感冒到医院就花了好几十,她可不能被这医院坑了。
助手也是无奈,这个世界上真是什么人都有,没见过有人能心黑成这样的。肚子里的是她孙子,那窗尚躺着的就不是她儿媳妇儿了吗?
“阿姨,我们肯定会尽力救治的,您放心……”小王也做助手有一阵子了,可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家属。这时候跟她扯什么都是浪费时间,有这功夫还不如早点进手术室帮忙。
“我不管,你们一定要救我孙子,要不然我就带人来你们医院闹!”老太太直接往地上一坐,撒泼了。
小王心里急坏了,可这签字也很重要。现在家属终于来了,要是让领导知道家属没签字他们就做手术,指不定是停职还是扣钱呢。他还好,陈主任要是再来一次,说不定以后就再也不用来医院了,扣留执照都是有可能的。
刚刚那些同事都回工作岗位了,这时候要是有人帮忙就好了。
对,这不是有人吗?
“姑娘,你能帮忙让她把字签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