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德初年,腊月二十一。
今日,距离明琰帝逝世已经三月有余,新皇登基。
皇城终于褪下了一片素白,换上了喜庆的红绸。
和今日登基大典一并举行的,还有封后大典,再加上本就临近年关。是以,上至皇城内的各处宫殿,下至皇城外的大街小巷,到处都是一片热闹的景象。
然而,关于今日的封后大典,却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有各种各样的传言流出。而这些传言的内容,无外乎在说今日被封的那个皇后,却不是今日登基的三皇子元凌宇曾经的正妃洛烟宁,而却是洛烟宁的妹妹洛雨柔。
但这些,也仅仅只是传言罢了。毕竟事关皇室秘辛,又岂是平民百姓能够知道的。
左不过是茶余饭后的一点谈资罢了。
而作为这谈资主角之一的洛烟宁,此刻正在皇城内的主殿,未央宫。
未央宫作为历任皇后居住的地方,是整个后宫最富丽堂皇的一座宫殿。
洛烟宁此刻瘫坐在紫檀木雕花镂空质地的大床旁,面色惨白地比白纸恐怕也不遑多让。
身下视线所及之处,是大滩大滩的鲜血,还在不停地向外涌着,便是借力倚靠着的床单,也已经被血水浸透。
但洛烟宁却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切,而是死死地盯着几步之外,那一身华服,头戴凤冠的女子。
她的庶妹,洛雨柔。
“为什么?”
又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洛雨柔脸上妩媚又挑衅的笑容要挂不住了,洛烟宁才淡淡地开口。
语气是十足的淡漠,甚至,她的目光,一直都没有落在洛雨柔的身上。
殊不知,洛雨柔最恨的,就是洛烟宁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恨到,她想不顾一切地毁掉。
“柔儿,还没解决?”一道淡漠中含着微微不耐的声音响起。
一抹明黄的身影由远及近。
正是今日即将登基的元凌宇,不,从今天开始应该是凌渊帝了。
还有半个时辰就是登基大典,元凌宇已经换上了那象征着帝王的紫色金龙袍,头戴冠冕。本就是眉目俊朗的翩翩公子,一身的明黄恰到好处地添了三分凌厉。
洛烟宁原本平静地如同古井一般的眸子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只这一丝波动,却没能逃过洛雨柔的眼睛。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洛雨柔咬了咬下唇,再抬头时眼中已经蓄满了泪水,一转身就猛地扑进了元凌宇的怀里。
“宇,我好怕,好吓人!”说话的时候,洛雨柔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一脸木然的洛烟宁身上,然后瞬间又埋入元凌宇的怀里,好像看到了什么十分可怕的事情一般。
洛烟宁知道洛雨柔是故意的,她也不是没有看到元凌宇眼底那已经毫不掩饰的厌恶,就仿佛她是有多么地不堪入目。
也是,现在的她一身血污,白色的衣裙都快被血水完全染成了红色。
而这一切,都是拜眼前这个,曾经说要爱他一生一世的男子所赐。
她腹中的孩儿,却因她的一碗绝子汤而蜿蜒成一大滩血水。
“柔儿,登基大典快开始了,你还不动手?”
元凌宇的话音落下,洛雨柔的手里已经多了一把尖锐小巧的匕首。
嘴角是再明艳不过的笑,洛雨柔蓦地凑近洛烟宁的耳边:“洛烟宁,我的好姐姐,我想你还不知道吧。你的爹娘,已经在漠北一战中以身殉国了。”顿了顿,洛雨柔又一字一顿地道:“还有你哥哥,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么?他被敌军围住,万箭穿心!”
女子的笑颜明媚娇柔,可偏偏说出来的话,像是一把利刃,直直地戳进洛烟宁的心窝。
洛雨柔最后一个字的话音落下的瞬间,洛烟宁自始至终都平静无波的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丝的龟裂。
她那温润如玉,君子谦谦的表哥,居然!居然!
眼前的一切似乎一瞬间都蒙上了一层血色,洛烟宁的眼前,只有洛雨柔那因为得意而显得格外狰狞的脸。
恍若全身的力气在一瞬间被抽走,洛烟宁在颓然失了全部支撑一般歪倒在一边,撑着的双手却无意间触到一片冰冷的刀刃。
洛烟宁怔怔地看着掌心的刀刃,因为用力的缘故,掌心已经一片血肉模糊,洛烟宁却突然痴痴地笑了起来。
“洛氏烟宁以吾儿之血起誓,如果能够重来一次,一定拼尽全力,让害我之人,不得善终!”
后世史书有载:新帝登基之日,未央宫夭折的皇长子的鲜血从未央宫始,一直蔓延至皇宫内的所有宫殿,那场景,诡异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