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我勒个去!
文景辉有些头疼,脑子里的记忆太多了,他有些乱,感觉除了自己的记忆,还多了另外一个人的经历!
“文景辉,文景辉在吗?你家来了消息,说你叔父得了疾病,要你赶紧回去呢!”
“啊?叔父病了?”
“对啊!”
“那文某先告辞了!”
文景辉一路风尘仆仆,赶到了家中,一进门却被叔父和婶娘责怪不孝,不好好科举反而回了家!
文景辉张口争辩说是听到叔父病重,这才考完了就回了家。
“考完了?”叔父一愣神,看向婶娘,眼带询问之意。
“成绩如何?”婶娘问的很关键。
“尚未放榜。”文景辉老实回答。
婶娘的眼珠子转了两下,摆出一副贤惠的样子:“既然如此,那便回去歇着吧,婶娘待会儿做点儿东西给你送去填填肚子。”
“不必了,既然叔父无恙,侄儿便告辞了。”文景辉十足十的礼节周到,让人挑不出错儿来。
回到自己尚且堪称富裕的家里,刚刚安顿好,婶娘便送了食盒过来,里头一碗鸡蛋汤,两个白馒头,还有一碟油渣炒白菜。
这在初春青黄不接的时候,已经是极好极好的伙食了。
“婶娘不必如此。”文景辉对这位婶娘没有什么好印象,自然也不会对她平白无故献殷勤就能接受。
在他的眼中,你可以看到一句话: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客气了不是?不是说了吗?你现在可是文家的希望,好好吃饭吧啊!”婶娘就跟没看到一样,端来食盒就给摆放到了桌子上。
文景辉也的确是饿了,婶娘又是长者,便谢过了婶娘,坐下后开始吃饭。
“大侄子啊,变更需要什么东西啊?”
“这要看你变更的是什么了。”
“那要是户籍呢?”
“里长,乡老,还有本人,及其印信皆要在侧,才能到衙门备案更改户籍。”
“这么麻烦?”婶娘一脸惊讶。
“不麻烦的那是奴籍。”
婶娘眼珠子乱转……。
刚吃完东西,文景辉便趴在了桌子上不动弹,明显是昏了过去。
婶娘出去开了门,放了叔父进来。
“这可怎么办?他不醒来,咱们怎么知道私章印信什么的都在哪儿啊?还要本人在侧,要里长乡老作证。”
“不是还有一个办法吗?”
“奴籍?”叔父猛然摇头:“不成不成!这也是我文家的子孙,怎可卖身为奴?”
“那就丢到河里去,这开春的河水冷的很,大侄子失足跌落河中,也不是不可能的……。”
文家叔父一狠心,直接扛起昏迷不醒的侄子,跟发妻一起,将其丢进了河水里。
可是文景辉命不该绝!
“有人落水啦!”刚想离开,那边儿就来了人,嗓门儿还挺大!
一嗓门儿喊来不少人呢,七手八脚的把人又弄了上来!
找人请大夫的,去找文德贵的,谁让他是文景辉的叔叔呢,文景辉出了事儿,不找他找谁?
文德贵跟文良氏,转头又将文景辉给接了回来!
夫妻俩个都要气死了!
以为是早上,就没人去河边儿了,结果有起得早的洗衣服,文景辉过了一遍水,他又回来了!
就是有些发烧而已,大夫都说了,养两天就能好,不必担忧。
他们俩更忧心了!
“把他卖了吧?远远的发卖掉,谁知道他是咱们文家的人呢?他就是醒了,也得能找回来算啊!”
“这……?”文德贵犹豫不决。
“你不卖了他,那就是要逼死我啊!我为了这个家,都给他下了蒙汗药,他醒来岂不是要找我算账吗?你想让我死还是他?我就知道你厌烦了我,想找个年轻貌美的,可你也要想想咱们家的耀儿,他也二十来岁了,现在正是相看人家的时候,难道你不想抱孙子了吗?他欠了赌场的钱,要是不还回去,人家可是要砍了他的手抵债啊!”文良氏一阵哭诉,字字珠玑声声泣泪。
文德贵一脸郁色。
“你再想想婆婆她老人家,一直就是咱们在养,她有多疼耀儿,你又不是不知道,万一耀儿有个三长两短,你让婆婆她老人家怎么办?”文良氏低着头不停的拭泪。
“那你说,要咋办?”文德贵有了第一次狠心,第二次狠下来,也就没用多长时间。
“远远的发卖掉,找那种深山老林里的人家,最多也就是干个粗活儿种个地,他又识文断字儿,吃不了苦头。”文良氏在一边絮絮叨叨,心里打的却是好主意。
卖了文景辉,得了他的财产,文景辉若是考上了秀才,还可以让她儿子顶替!
她这辈子什么都比大嫂强,连婆婆都对大嫂挑三拣四,唯有她,会做人会说话,老太太自然偏向她,当初闹分家,也是以大房无嗣的借口,谁知道分了家之后,大嫂转年就生下了文景辉,从小文景辉就聪明,读书上进,大哥大嫂又发了家,对婆婆只拿养老金奉养,丝毫不提别的,好不容易大哥大嫂意外死了,文景辉守孝三年,她没少从他身上抠银子,谁知道越抠他越出息了!
若是文景辉他真的成了秀才,那她家的耀儿岂不是这辈子都不如文景辉了吗?
这口气她怎么咽得下去?
趁着他还不是,赶紧处理掉,这宅子田地就都是他们的了,老太太想必也不会反对,那个老虔婆子只要伺候好了她,什么都没问题。
“那一定要找个他不能找回来的地方!”文德贵可是要脸面的人,要是让人知道他有个卖身为奴的亲侄子,可丢死人了!
“当然!”
文良氏动作很快,找了个人口贩子,将病中的文景辉灌了一碗蒙汗药,卖与了人口贩子。
人口贩子见到昏迷不醒的文景辉,愣是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人买不了,除非他清醒过来,跟我说他是自愿卖身,不然我可不敢干掉脑袋的事儿,良民贩卖为奴,可是要被流放的!”人口贩子一甩袖子就走了。
他不是个好人,可也不能知法犯法啊?
大明虽然立朝不过区区二十年,可却是严格执法,将蒙古人建立的元朝腐败乱法清除的干干净净,重刑重典为治,为的就是让汉家人得以恢复秩序。
这些事情其实文德贵跟文良氏并不清楚,他们斗升小民就知道惦记侄子家中的那一亩三分地,三间大瓦房,还能惦记什么?
看人贩子就这么走了,文良氏不禁心急,至于人贩子说的那些个话儿,全当耳边风了。
文景辉不卖出去,他们怎么占家产?
正着急着呢,看到桌子上人贩子留下来的契约书,计上心头!
在集市上找了个偏僻村子里来的懒汉,用一纸无效契约将人一两银子就给卖了出去!
而那个懒汉姓武,叫武贵友,是岗子山后边儿背风村人,岗子山山不高却很陡峭,山上树林茂密有水有鱼,可没人敢过去打捞,皆因岗子山的另一边,据传说有一股马匪,在宣府这地方,俗话称:胡子。
一般只有初一和十五这两天,有几个村子里的人成群结队的去镇子上赶集,才能过去人,胡子们也放行。
但是除了初一和十五,很少有人出去,就怕半路上被劫,去年一个挺有钱的地主老爷不信邪,带着家丁初十就走了岗子山那条道儿,直接就消失了!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带的东西钱财也都不见。
以至于到了现在,吓坏了的农家人都遵守了这个默认的时间规则,平时谁都不敢随意破坏。
生怕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武贵友呢?买人的时候他没注意看,等到了家叫人下车才发现人是昏迷不醒着的!
武佟氏是个四十多岁的老妇人,本来看到二儿子买了个人回来,就想着以后家里的活儿就归这个人干了。
谁知道竟然是个活死人!
“你看看你,白花了一两银子就给咱家带回个这样的下人?”武佟氏用食指一直点着二儿子的脑门儿训话。
“你干啥呢?起开起开!”武贵友烦闷的一扫武佟氏干枯的手掌,看了看在车上昏迷着的一脸脏兮兮一身脏兮兮的人,摸了摸下巴,想了个馊主意。
“娘,这不是什么下人,这可是给大哥找的契兄弟。”
“啥?”武佟氏不干了,一手掐腰,那眉毛都倒竖了起来:“他一去三年,回来带了两个小累赘还不算,还要给他找个契兄弟?老二你脑袋让门板夹了?”
“娘,成了家,他就得分出去,到时候,爹也没话可说。”武贵友早有打算。
“分出去谁干活儿啊?”武佟氏最注意的是这个。
“那要是等爹死了,我们三兄弟,家产平分,要是在爹生前就把他分出去,他就跟这个家没关系了,到时候,家产就是我跟贵发的,一文钱都不分给他!”
“就这么定了!”武佟氏一拍大腿。
就这样,武家老大得了个契兄弟,从家里分了出来,抱着两个孩子,分到了一间茅草屋,还是在离岗子山最近的地方,冬天草木凋零的时候,眼神好点儿的人,都能隐隐约约看到马匪窝儿。
一间茅屋,两个小娃娃,三亩荒田,四口人……。
文景辉一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茅草搭建起来的屋顶,愣神了半天,头一句话就是:我勒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