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养儿富养女。
陆老爷觉得,男孩子就得摔摔打打才能长大,是以家中虽然下人不少,但陆飞自打上学堂后,身边伺候的奶嬷嬷和丫环们就全被撤了,换成一个比他大两岁的书童。左右他就住在正屋的抱厦里,吃穿都有李氏顾着,饿不着也冷不着。
陆念芙把他送回抱厦,又去主屋看了陆潮生,确定他真的是睡着才回去。
霁月轩里,青芽已经着人备好了热水,安嬷嬷递上了姜汤:“姑娘,先喝了去去寒气。”
“大夏天哪来的寒气?”
“那也要喝。”青芽将她按到椅子上,开始给她拆发髻。
陆念芙按住她的手:“让青苗来吧,你也淋了一身,赶紧洗洗去睡觉。哦对,别忘了也喝碗姜汤。”
霁月轩里有两个大丫环,青芽贴身伺候,她上哪儿都跟着。青苗专在屋里侍候,还有一个安嬷嬷,这院子里的杂事儿都是她在管。
剩下的还有两个粗使婆子和小丫环棉儿。
和陆飞只得一个书童一比,也难怪李氏会觉得不安。
陆念芙打发青芽去休息,又从妆奁中拿出一锭五十两的银元宝:“青苗,你去虎威镖局走一趟,寻程三少借二十个人来。”
青苗一愣:“现在?”
“对,现在。”
“奴婢马上就去。”青苗走到门边又回头:“姑娘,程三少要是问用多久奴婢怎么说啊?”
“五十两,能用多久用多久。”
“明白。”
打手有了,剩下的就是大夫。明早让青芽走一趟杏仁堂,想来有殷大夫守着,父亲也不至于急怒攻心,走上上辈子的老路。
陆念芙泡了个热水澡,顺便还把头发洗了才坐到梳妆台前。
安嬷嬷拿了吸水性极好的帛巾给她擦发,从波斯来的玻璃镜中倒映出一张极其清丽的年轻面容。虽稚气未脱,却已能窥见日后倾城之殊色。
毕竟是能撑起一间花楼的台柱子。
陆念芙上手摸了摸自己因沐浴而泛红的双颊,盈润鲜活,触手生温。虽不明白为什么,但她切切实实是回来了。
呵,死后重生,怕是坊间最离奇的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
外间响起一串脚步声,因了夜晚寂静,显得格外响亮。棉儿的声音随之响起:“夫人,您怎么这会儿来了?”
“听说大姑娘回来,我便过来看看,大姑娘人呢?”
“大姑娘刚洗完澡,正擦头发呢。”
李氏心头一喜:“怎么刚回来就洗澡,莫不是在外头碰着什么事儿了?”
这话听着怎么有股幸灾乐祸的味儿?
棉儿疑惑地抬头,却只见李氏一脸关切的模样,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好在,大姑娘出声了:“可不是出事儿了嘛,风大雨急,周叔老眼昏花走错路不说还叫马惊了。”
“惊马?”怎么和计划好的不一样?李氏心中忐忑愈盛:“那后来呢?”
“后来马被控制住了呗,就是淋了一身,得亏车上有衣服,不然回来怕是得大病一场。”陆念芙披着湿发从里屋出来,“母亲怎么站着,坐啊,棉儿还不快去沏茶?”
棉儿应了声连忙出去,李氏则偷偷打量陆念芙,想看看她身上有没有伤。
可惜她失望了。
刚洗过澡的人儿脸上还带着热水蒸腾出的红晕,丝绸的中衣穿在身上,因了抬手擦发的动作露出一截雪白的皓腕,洁白无暇,连半点指印都不曾留下。
再想到她刚刚出来时那从容的步伐,李氏已经得出了结论,孙老板怕是没有得手。
这个继母真不是什么聪明人啊,那心思就差写脸上了。陆念芙微微垂眼,遮去眼中的讥讽:“母亲,说来周叔已经五十多了吧?”
“是,是吧。大姑娘怎么想起问这个?”
“五十多岁的人,身体和反应力肯定都大不如前,赶车可是个慎重的活计,母亲还是把他换了吧。今儿还好车上的人是我,若是父亲可怎么好?”
一个车夫而已,李氏原也不太在意。
问题是周大雷收钱办事,想换掉势必要给一大笔封口费。更重要的是,若连一个车夫都护不住,日后这府上还有谁敢帮着她跟陆念芙作对?
陆念芙见她神色变来变去,很是好心地问道:“怎么了母亲,有什么问题吗?”
李氏道:“老周年纪大了,又在咱家做了好几年,就这么换掉怕是别人要非议咱们府上凉薄。”
“怎么会?咱们小门小户的,总不能白养个人在家吧,更何况,他也没签卖身契,连家奴都算不上。母亲要是怜他老无所依,大不了安排他去染坊干活。虽然辛苦些,可总比赶车安全多了。”
“就怕他身体吃不消。”
陆念芙摆手:“没事儿,我让管事给他安排轻省些的活儿,顶多钱少点儿,但养活他自己想来也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