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磕头没用。”男人声音里尽显冷漠,“你也不打听打听暖箱多少钱一天。你挣一年的工分又能住几天?但凡你争气点生个带把的,倾家荡产我也给治。”
实在不耐烦和这臭婆娘叽叽歪歪,男人忽然伸出手,猛然掐住喜乐的脖子,威胁道,“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掐死她。”
喜乐是早产儿,肺部本就没发育完全,哪怕男人没用几分力,片刻的窒息,依旧令她的脸色青紫了几分。
她拼命呼吸的同时,心里破口大骂。
草,什么垃圾玩意啊,真以为多了那二两肉就能上天吗。
李秀莲泪如雨下,她紧紧攥着男人的手,目露哀求。
“赶紧把东西收拾好回家,家里一堆活等着干。”话音刚落,只听哐嘡一声,男人摔门走人。
李秀莲小声呜咽起来,她小心翼翼抱着喜乐哄着,温热的泪珠落在喜乐脸上,她自责无比,“娘对不起你。”
喜乐知道这个年代重男轻女的思想根深蒂固,落在这样的家庭里,不亚于人间炼狱。
她忽然想起面黄肌瘦的招娣。
幸好,幸好被抱错了,否则她能不能活着长大都是个未知数。
庆幸的同时,喜乐还有一丝疑惑:她到底是怎么被抱错的呢?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是没资格去暖箱的。
这时,护士来查房了。
“李秀莲,孩子的吞咽功能有些弱,喂奶的时候耐心仔细些,能多吃些母乳对孩子好。”
李秀莲抬起泪眼婆娑的脸,她问,“回家后我能养的活她吗?”
护士不说话。
李秀莲一颗心如坠深底,她不死心地继续问,“暖箱多钱一天?”
护士说了个数字。
喜乐看不到她妈什么表情,但她很明显察觉到,她在颤抖,颤得很厉害。
护士见惯了人间百态,并不多说什么,正要离开病房时,同事小跑过来,“小可,姜主任找你。”
“什么事?”
同事的语气里有些艳羡,“沈江秋早产了,姜主任指名道姓让你打下手。”
小可骤惊,“我马上去。”
沈江秋的丈夫是姜主任丈夫的学生,她每回来医院产检都是姜主任亲自上手的,所以她们妇产科都知道沈江秋这号人。
喜乐再次听到沈江秋的名字,内心颇为复杂。
纵然两人有隔阂,但她也不得不承认,沈江秋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她温柔美丽,细致耐心,同福里弄堂的每一个孩子都羡慕她有一个好妈妈。
但招娣回来后,一切都变了。
喜乐的福运系统并非传统意义上做任务就能得好运的系统,它绑定了自己和招娣。
两人的气运此消彼长,所以她什么都不需要做,好运自然来。
起初,喜乐对另一个绑定对象毫不知情,她内心还煎熬愧疚过,但后来,她逐渐习惯了众星捧月的生活,直到身世曝光,招娣归来。
两人才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几天,她就嗅出了不对劲——
原来招娣就是她的好运提取机,更重要的是,招娣不知道福运系统的存在。
人都是自私的,所以她为了自己的利益,曾多次故意刺激招娣,逼着招娣嫉妒发狂。
只可惜啊,出了沈江秋这一绊脚石。
养母对招娣有着超乎寻常的耐心:招娣面黄肌瘦,她就想方设法炖滋补药膳;招娣自卑,她隔三差五送稀罕玩意;招娣成绩差,她日以继夜教导。
如果说招娣本是一株枯萎的花,但在养母的辛勤浇灌下,逐渐有了生机,绽放也是迟早的事。
沈江秋可以对世上任何一个人好,但唯独不能对招娣好。
喜乐决不允许。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重生,但这一次,她绝对绝对不会再给招娣出现的机会。
她才是沈江秋唯一的女儿。
喜乐回忆着回忆着有些困了,新生儿的躯体就是孱弱,她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希望睡醒之后,她就已经躺在沈江秋的怀里了。
与此同时,沈江秋的宫口已经开到了六指,被推进了产房。
她湿汗淋漓,脸色煞白。
这一刻,她不得不承认自己非常害怕,也非常想见到……周文晖。
频繁的宫缩带来阵阵疼痛,她无意识攥着床单,当看到姜主任熟悉的脸庞,她险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师母,你怎么在这?”
姜英五十多岁,两鬓的头发半白,不苟言笑时颇有生人勿近的疏离感。
她替沈江秋擦了擦汗,“我就在医院上班,不在这在哪?”
沈江秋迷茫了一瞬。
是了,原剧情中她被送到医院时已经是晚上,师母早就下班。
如今,剧情的魔咒已经有了打破的迹象。
沈江秋心生鼓舞。
姜英又道,“现在什么也别想,把孩子好好生下来才是要紧事。文晖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一会儿就到。”
傻小子心急火燎地给她办公室打电话,就怕媳妇有个万一,真是的,江秋叫她一声师母,她能亏待了江秋?
沈江秋用力点头,“明白的。”
“来之前吃东西了吗?”
天热,沈江秋胃口不好,午饭没吃多少,她先摇了摇头,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补了一句,“喝了一搪瓷缸的红糖水。”
姜英觉得不够,孕妇生子,最要紧的就是力气,她连忙吩咐底下人,“去食堂煮碗红糖鸡蛋水。”
“越快越好。”
护士笑嘻嘻地调侃姜主任比亲妈还操心,“知道了,多放几个蛋。”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很快,沈江秋在姜英的帮助下,小口小口喝完了鸡蛋水,随着力气的恢复,那股不安的紧张感也消失了许多。
此时,宫口已经开到了七指。
姜英叫人关上了手术的门,检查了一下她的宫口,“江秋,别紧张,待会听我指挥,用我教你的方式呼吸和用力,知道吗?”
沈江秋再次郑重点头,疼痛促使着生理性眼泪的滚落,她眼神湿漉漉的。
产床和手术室的门隔着一层帘子,沈江秋偏过头去,什么也看不见,她有些失望,又有些难过。
下一秒,一道带着喘气的声音响起,“秋秋,你在里面吗?”
“在里面,你就应我一声。”
沈江秋眼眶倏然通红。
她的丈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