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历十六年,仲夏。
还不到夏收的最好时节,但田地里的稻子已是一片金黄,只等六月一到,便可以下地收割稻子。
稻子在阳光的照耀下,铺上了一层淡淡地金黄色,将村里的一切,甚至连村口狂吠不止的恶犬都照射得温暖多了。
申时刚过,青溪镇宋家村各家就升起了炊烟。
像宋有保这样住得起青砖房的也称得起村里的大户了。
但即使如此,也跟村里的人没有什么不同,此时,宋有保的两个儿媳正在屋里做饭。
“你说她哪一点比我们的闺女强了啊!娘就护着她,以前一天一个鸡蛋的养着不说,这次光给她看病,家里就花了小二两的银子,啧啧,也不怕折了福。”
说话的是宋有保的二儿媳刘氏。
与她一起做饭的是三儿媳方氏。
她说:“小声点,被娘听到了,我们又没有好果子吃。”
“哼!就那老婆子偏心,你信不信,这若是我们的女儿病了,那老婆子肯定一个子都不会掏出来。”刘氏不满的骂了一句,但声音到底降低了不少。
由此可见,她们口中的娘,在这家里的地位有多高。
方氏眼里闪过嫉恨,冷笑说:“女儿算什么,你看着吧!就是我们儿子病了,那老婆子都不见得会掏这么多银子出来。”
刘氏一听,瞪着眼睛望着那碗鸡汤,恨恨的说:“我真想下点老鼠药,读死那贱丫头。”
宋有保的老伴莫氏,是一个矮小的女人,身高刚过一米五,脸上无肉,双眼精明,一看就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
此时,她刚到厨房,正巧听到刘氏和方氏的对话。
诅咒的还是她最最亲的乖孙女,当即咆哮的叫了起来,“你们这两个贱人,你们在说什么?”
莫氏不高,看着也弱小,但年轻的时候,没少跟着宋有保下地干活,那手劲也不是一般的女人可以比的。
莫氏拿起厨房的柴火棒就打了上去。
方氏和刘氏又不敢还手,很快厨房里就响起了两个女人吃痛的尖叫声。
不一会儿,宋家上下,除了那被方氏和刘氏诅咒的小丫头,只要在家里的人,此时都堵到了厨房门口。
“够了!”宋有保一来,就看到两个儿媳被打得四下乱窜,抱头痛哭,当下脸黑的阻止。
宋家老二宋耀祖和宋家老三宋富贵看着急切,却不敢上前维护,否则的话,莫氏的怒火只会更加高涨。
两人在一旁干着急的叫着,“娘,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发这么大的火,她们做错了什么,儿子让她们向娘认错。”
宋有保出声了,莫氏并没有顾忌,仍旧使劲抽打着两个儿媳,嘴里却回着两个儿子的话。
“你们真是娶了两个好婆娘啊!要不是我来得巧,这两个贱人,就偷偷摸摸害死了我的阿宝。”
“娘,这是怎么回事?”宋家老四宋吉祥和老四媳妇徐氏立刻出声,紧张的追问。
莫氏嘴里的阿宝,正是她们的二女儿宋子嫤。
别看宋家姑娘多,但是莫氏能喊阿宝,又能像男孩子一样跟着族谱起名的也就她们的二女儿了。
也正是因为有这个二女儿在,四房两口子,至今没有生一个儿子,反而在宋家的地位最高,阿宝的娘在家里干的活也是最轻省最少的。
“我一来就听她们俩在商量,怎么用老鼠药读死我的阿宝,我可怜的阿宝啊!这会儿还躺在窗尚人事不知,竟然还有人不放过她。”莫氏说着,悲自胸口起,也不打人了。
她柴火棍一丢,就捶首顿足的开始哭。
莫氏如此,远比打人的震慑力更强。
徐氏有样学样,一屁股就坐在地上了,哭天抢地的跟着叫了起来,直嚷嚷阿宝命苦。
宋耀祖和宋富贵一脸的震惊与难堪,上前一人打了自家婆娘一个耳光,恶狠狠的骂,“读妇。”
两个男人都是田地里的汉子,下手又重,两个女人的脸颊瞬间高肿起来了,哭着求着说:“孩子他爹,我们没有,我们没有……”
两个男人一顿,他们是知道自家婆娘不满意娘只对阿宝好,但说到她们敢下读,他们又有点不信,因此,看向了莫氏。
莫氏发了狠的指着刘氏责问:“刚才你是不是说要下点老鼠药读死阿宝?”
刘氏脸色骤变,哭诉说:“娘,儿媳不敢啊!儿媳怎么敢做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儿媳就是,就是……”
“就是个屁,老娘亲耳听到的,还能有假!”
莫氏大发雌威,叫道:“老二,老三,休了她们,把她们赶出去,我再也不想看到她们了。”
宋耀祖和宋富贵震惊的瞪大了眼,慌张的说:“娘,不好吧!孩子都这么大了,还闹、闹着休妻,多丢人啊!孩子们以后怎么做人?特别是三妞都已经十六了,眼看着就要出门子了。”
“我不管,休休休,一定要休!”莫氏一脸狰狞的叫着。
二房三房的孩子一听要休了他们的娘,此时也跟在一旁着急的哭了起来。
宋耀祖和宋富贵是劝不住莫氏的,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宋有保的身上。
宋有保皱着眉头,望着那两个儿媳的眼神也很是厌恶,但却不能不管那些孙子孙女,轻咳了一声,刚准备说话。
莫氏便瞪着他说:“今天你要是不同意休了她们两人,我就带着阿宝一头撞死在这里,反正留着她们,早晚也要害死阿宝,阿宝死了,我也不活了。”
莫氏说着,就使泼的坐在地上开始干嚎,那一声声一叠叠重重的敲打在所有人的心上。
此时,刘氏和方氏悔不当初。
早知道会这样,刚才就不多嘴了,特别是方氏,眼泪横飞的说:“娘,这事跟我没有关系,我就听了一耳朵的事情,我绝对不敢有害阿宝的心思,娘,你就饶了我这一次吧!”
刘氏恨恨的瞪了一眼方氏的后脑勺,但也顾不得和她计较,同样跪着哭求莫氏。
莫氏啪啪就给了两个儿媳,两个大嘴巴子,一点都不留情面,说出来的话也极其难听,显然是下了狠心,一定要赶她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