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府城西,乌衣巷。
巷子最尽头是长乐侯府,此时杜芳华站在侯府的水阁窗前,一声声娇笑夹杂着男子暧昧的喘息声从半掩的窗门飘入她的耳中。
从始至终,芳华透过那半扇窗淡漠的看着里面那对男女的动作,既没有尖叫出声,转身逃跑,也没有哭哭啼啼的上前去推开两人,然后义正言辞的控诉他们不知廉耻。
里面的女子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费尽心思,让人引她来看这一出。
两个月前,女子也是如今天这样,让人引着她来这里看他们的春宫戏。
那之后,她吐血缠绵病榻至今,没想到今天又来这样一出。
男子是她的丈夫长乐侯世子张见仁,女子是金陵城著名的浪荡寡妇昌华郡主。
罗汉窗尚的两人还在激烈的撕扯着,杜芳华瞟了一眼就转身离去了,这些,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从前,她捂着耳朵过日子,眼盲,心盲。
现在,她不想继续下去了。
昨日,她忽然晕倒,太医诊断后称她已经阳寿不多,也好,她终于可以离开这肮脏之地。
杜芳华穿廊过院,脚步匆匆的回到正院,站在厅堂帘外,看着院子里的桃花,在庭院中洒下点点娇嫩色彩。
再好的风景,也不过如此,让她的心起不了涟漪。
“套车马,我们去城外的庄子里住两天。”她笑意浅淡的吩咐贴身丫鬟,不给点反应怎么对得起昌华郡主那么卖力的表演呢?
更何况,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只是还没等车马套好,张见仁就匆匆的赶了过来,见到杜芳华闲适的坐在廊下,不免惊讶。
不是说她病重了?病重就应该卧床静养才对。
杜芳华听到他来,脸上挂着一如从前温柔似水的笑容。
张见仁讪讪笑着,他最近呆在府里的时间不多,要不是刚刚昌华和他说起,他竟然不知道她将不久于人世。
他的心里又涌上一股愧疚,她病了,他竟然不知道……
他曾经也被她迷的神魂颠倒过,可是成亲前发生的事情让他耿耿于怀,此后他不愿意再看到她那张艳丽妖娆的脸。
如今,他更喜欢在他面前百依百顺的杜清婉。
张见仁落座后,杜芳华挥挥手,让丫环下去,抿了一口茶,才缓缓的和张见仁说到:“世子想来还不知道,昨日太医来过,说我将不久于人世,该早做打算。”
张见仁没想到她会直接说出口,看她的眼神复杂了许多,最后,展现出浓浓的悲伤。
杜芳华只当没看到他的样子,孱弱一笑,“阎王要人三更死,谁敢留我到五更?夫君不需伤怀,就如太医说的,我们早做打算吧。关于续弦之人,我的意思是让我二妹妹入门,她品行端方,虽说是庶女,但好歹爹爹也是国公爷,不算辱没世子爷……”
她一边说,一边看张见仁皱着眉头,垂下头犹豫的样子,漠然一笑,“世子如果对于续弦的人选有什么想法,此刻说出来的好,肃王妃不知从何处得了消息……”
张见仁只听了一半,就脸色一变,猛的抬起头,眼光阴戾的看着杜芳华,“你什么时候和肃王妃说的?这样的家事你跑到外面去说做什么……”
杜芳华连连摆手,一脸惊慌的说,“不是……不是我说的,是有人在她面前说起,不过世子放心,我已经应付过去了,所以,世子还是要有一个章程的好。”
“你二妹妹不是正在说亲吗?你三妹妹……”张见仁的目光躲闪了一下。
“夫君一表人才,又是侯府世子,虽说是续弦,确实应该找一个更好的,三妹妹容貌才华兼有,又是嫡女……”杜芳华一脸的恍然大悟。
“对,对,对,就是这样。”张见仁面露喜色,只话出口后,又觉得不妥当,他觑了觑杜芳华,见她好像真的一无所知,放下心来。
杜芳华忽然不安的说到,“太医说我还有两年的阳寿,这样就要委屈三妹妹再等上两年……”
“两年?”张见仁惊叫起来,两年也叫不久于人世,时日无多?这都是什么庸医诊断出来的?
杜芳华眼眶一红,声音哽咽的说,“怎么?夫君,嫌我活的太久了?”
张见仁满头大汗,语无伦次的说:“不,不,我是心疼你……要不,先把清婉迎进来做贵妾……就当是给你冲喜,如何?”
杜芳华蹙着眉头,道,“这……清婉虽说是继母所生,但她好歹也是国公府正经嫡出,做妾?她能答应吗?还有国公爷和继夫人……”
“这个你放心,他们肯定答应。”张见仁拍拍胸脯,肯定的回到,可转眼就恨不能把自己舌头咬断掉。
杜芳华垂着眼帘,轻轻叹了口气,半晌才抬眼看着张见仁,苦笑道:“昌华郡主会答应吗?”
“你不要在意她,她只是我打发时间的……”张见仁脱口而出,说完又有点心虚。
杜芳华闻言,缓缓站起身,“那你就去杜家说一下吧,如果同意,我就去找肃王妃做媒,进门做妾,就算扶正名声还是不好听,不如这个时候,把我重病的消息散出去,让大家都知道,三妹妹名为进门做妾,其实是为了我这个姐姐委屈自己冲喜,这样皆大欢喜。”
说完,她慢慢朝内室走去,只是背转身过去的时候,嘴角勾起的那抹讥讽,无人得见。
“这样再好不过了。”张见仁抚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