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叶思玥这么问,苏榷差点没把喝进嘴里的茶水喷了出来,他瞪着眼看着叶思玥,“你关注的就是这个?店都被砸了,你就只想着那琴师的样貌?”
叶思玥淡淡的看了眼朝自己瞪眼的苏榷,眯了眯眼,“当然,我倒是真想知道是什么样的祸水,能让你苏榷失了分寸。”
叶思玥的声音不轻不重,但足以让苏榷听得清楚明白,苏榷猛然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即脸色变的难看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叶思玥眨了眨眼,“你是我潭月教的副教主,你是个什么货色我很清楚,否则也不可能单单挑你来这里管着这家店。”
说着,叶思玥便抬着手支着头,“那琴师当真花容月貌美的不可方物?他比起本教主也要美上几分?”
这话如此的轻佻,可偏是从叶思玥口中说出来,到的确让人不愿驳了他的面子,更何况,实际上,叶思玥的脸到真当得上倾国倾城了,虽然不及女子的妖媚,却在眉宇间流露出了男子特有的清爽淡雅。
如果不谈他是魔教教主,倒真是一个风华无双的绝代公子,苏榷灌了一口茶,“教主说的是,有几个能跟教主媲美的。”
叶思玥朗声笑了笑,然后伸着胳膊眯着眼挑起了苏榷的下巴,漆黑透亮的眼眸里闪现的点点星光,让苏榷的心漏跳了一拍,“叫那个琴师出来,我倒要看看,他是怎么卖艺不卖身的。”
听到叶思玥这话,苏榷浑身僵了一下,猛然清醒了几分,他就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教主的,低头沉默了一阵,他便吩咐店小二去后院请穆公子过来。
叶思玥低头抿了口茶,手指轻点桌子,没过多久他便看到了苏榷嘴里那个姓穆的琴师了,素雅的湖绿色外衫,搭配着腰间的青白玉佩,举手投足间隐隐还带着名门望族的雅贵气息。
叶思玥将茶杯放在手里晃动着,穆青看了眼面露难色的苏榷又看了眼一派悠然的叶思玥,心下了然。
他弯腰行了一礼,“在下穆青,见过叶主子。”穆青的声音清透里透着温润,听在耳里倒是让人心情舒畅。
见叶思玥不出声,苏榷张了张嘴也没敢说什么,刚才他已经被叶思玥警告过了,他很清楚,即便自己已经是潭月教副教主了,可自己的生死却从来都只有一个人说了算,那就是自己面前这个看似人畜无害实则心狠手辣的教主手里。
叶思玥将手里的茶杯放在桌子上,茶杯与桌面相碰,清脆的声响,让苏榷心底猛然一沉,随即他便听到叶思玥说道,“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小-倌-馆。”穆青不卑不亢的说道。
“嗯,那你知道来这里的人都是为了什么?”叶思玥继续问道,语调也是轻松如常仿若闲话家常一般。
“为了寻欢作乐。”穆青平静的说着,只是放在身侧的手却悄然握紧。
叶思玥点了点头,“你既然不肯卖身,又何故要来这里,既然来了,又在这里故作清高,岂非笑话?”
穆青手握的死死的,“小人是走投无路了,也就只会弹琴而已,去了他处也是毫无用处,小的进这里的时候,也讲过自己卖艺不卖身的。”
苏榷看着穆青这副样子,便转头看着叶思玥,“这店里本来卖身的就少,原本也是说了卖身与否只当是自愿的。”
叶思玥淡淡的看了一眼苏榷,眼底的冰寒让苏榷的心猛然一沉,果然,叶思玥移过头便说道,“如今你得罪的是丞相,户部尚书,刑部尚书,要想活命你该知道怎么做。”
穆青猛然抬起头,撞到叶思玥眼底的幽深,他浑身一抖,那人的眼神分明就不是在看活物,自己在他眼里就像是死了的东西一样。
颓然的坐倒在地上,穆青心底一片悲凉,他原本是南方腹地富商家中的嫡子,虽说过的比不得皇权贵胄,但也是衣食无忧,从小便附庸文雅。
可是就在三年前,京里一道圣旨传来,说是在京中任职的穆家家主犯了欺君罔上的重罪,被判处灭九族,一时之间一代富商就此湮灭,若不是母亲要自己逃命,为穆家留后,在加上贴身小厮替自己赴了刑场,怕是自己也不会活到今天。
在地上坐了许久,穆青抬手一摸便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他恨,恨那个皇帝不分青红皂白灭了自家满门,他恨,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只会吟诗作对,弹几首琴附庸风雅,他恨,恨自己舍不了一身的清高,只能成为一个笑话。
叶思玥看着穆青脸上的泪一脸的默然,而一旁的苏榷却握紧了拳头,他看着穆青眼底的华彩渐渐消散,便再也坐不住了,他刚站起来就被一把折扇挡住了去路。
叶思玥横着胳膊,买的折扇大开着抵在苏榷的脖颈处,“坐回去。”简单的三个字,让苏榷硬生生的止住了脚步,他很清楚,自己这一步踏出去,恐怕不仅自己要交代在这里,就连穆青也绝不会有好下场。
“你告诉我,想好怎么做了吗?”叶思玥挑着眉看着穆青,穆青晃了一下神,然后恭敬的叩首,“穆青今夜会亲自向几位大人赔罪的。”
听到穆青这话,叶思玥点了点头,“你既然有了计较,我便不与你多说什么,只要你记得伺候好了便可。不过,砸了我的店的人,我不喜欢他们再次踏进来,要约便约在外面吧。”
穆青点了点头,然后便站起身离开了,看着穆青晃动的身体,苏榷深深的皱起了眉头,“舍不得?”
叶思玥的轻语让苏榷转过头,他咬了咬牙,“教主,此事真就没得商量?”
叶思玥看着苏榷眼底的挣扎,淡笑了一下,“给我准备间上好的房间,晚上挑几个懂事的过去伺候,你该做好你本分的事。”
叶思玥这话便是绝了苏榷的任何念头,等到他给叶思玥安排好住的地方,犹豫了一下他便抬脚去了后院,他推开门进去的时候,穆青正在整理头发。
透过铜镜看到站在自己身后的苏榷,穆青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然后他轻轻开口,“你……也看上我的皮囊了?”
苏榷听到穆青这话拧起了眉头,穆青却只当是没有看到苏榷不愉的神色,将手里的梳子放了下来,站起身走到了苏榷面前。
他缓缓的抬起手在苏榷的脸上划过,“过了今夜,我就不干净了,你……”
穆青的话还没说完,苏榷便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我可以现在就送你走,你愿意吗?”
苏榷的话让穆青浑身一僵,然后他低下了头,“我不愿意,我不能离开这里,这都是我的命。”说完,他便仰着头看着苏榷,“你若是怜悯我,倒不如遂了我的心愿,你是阜阳城里第一个对我好的,如果是你……我愿意。”
苏榷听了穆青的话,深深的看了眼他,然后抬手捏住他的下巴,“你从来不知道我为何单单对你好,如今你也无需知道,既然你打定了主意,那么从今往后,你便好好做好你该做的本分。”
说完,苏榷便头也不回的拉开门离开了,穆青看着那敞开的门,只觉得心底隐隐作痛,苏榷一脸阴郁的出了门,还没走几步,就在连廊那里看到叶思玥。
沉吟了一下,苏榷缓步走了过去,在叶思玥身边站定,叶思玥微微扬了扬头,“你觉得我做的过分了?”
苏榷眼神一暗,随即笑了一声,“教主做什么都不过分,是苏榷忘了自己的本分。”
叶思玥侧头看了眼心不甘情不愿说出这话的苏榷,“你我从小一同长大,你的心思我很清楚,他不适合你,至少现在不行。”
叶思玥说完,便笑了一声,“难为你他都送上门了,还能推出去。”
苏榷遥遥的看了眼天边,“我是教主的属下,自当为教主分忧,生是教主的人,死也是教主的鬼,此生唯教主之命是从,如有背叛,便让我生不如死。”
叶思玥静默的听完了苏榷的话,轻眨了几下眼,“这话你倒是记得清楚,罢了,陪本教主喝酒,不醉不归。”
话说,两人畅饮了半天的酒水,直到苏榷都微醺了,叶思玥却还精神奕奕,挥了挥手让人把苏榷送走,叶思玥端着酒壶倒了一杯清酒。
旗云小心的推开门进了屋,看着端着酒盅脸颊微红衣襟微敞的自家教主,低下了头,“主子,穆公子已经出门了,他和那几人约在望春楼见面。”
叶思玥“嗯”了一声,然后招了招手,旗云便弓着身子上前,叶思玥抬手捏起了他的下巴,将酒递到他的嘴边灌了下去。
看着酒全部进了旗云的嘴里,叶思玥才松了手,单手支着下巴,笑眯眯的看着旗云,“好喝吗?”
旗云抬手抹了抹嘴角,然后嘴角一阵抽搐,“教主想听实话吗?”
叶思玥笑意不减的看着旗云,轻点了点头,“自然要听实话。”
“不好喝,这酒还比不上教中那寒潭酒一半好喝。”旗云万分肯定的说道,随即他又瞄了眼那酒杯,缩了缩脖子,“教主,刚才那杯子……”
叶思玥淡淡的看了眼旗云,“你莫不是以为,本教主会跟你用一个杯子?”
旗云一听这话才长舒了一口气,只要不是教主用过的杯子,谁用的都好,他可是记得教主最不喜欢别人用他用过的东西了,他可不想因为个杯子送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