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模宏伟的古园里没有丝毫喜庆的氛围。
内阁里,古良珏的父亲古苍寰,同时也是永夜城的城主,坐在宽大的太师椅里,面若雷霆,怒声训斥古良珏。
“阿珏,你也太不像话了!堂堂的永夜城少主、堂堂的古家二少,结婚不办喜宴不请宾朋,只草草发个通告了事!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还有,你连迎新娘子的程序都免了,白宛西也是个识大体的,昨晚自己把自己送来古园,你可倒好,家都不回直接跑石堡去过夜!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爸,新娘子都没意见,你还生什么气。”
“我生什么气?我没让你气死就是好事!要不是念在你今天结婚,我非打你个半死!”古苍寰说着,抓起桌上的紫砂壶就砸了过来,古良珏轻轻松松地侧头避过,说:“爸,你悠着点,给我破了相,今天的婚礼就更难看了。”
“你!”古苍寰气得拍案而起,面色涨红,一对精目中像是要喷出火来。
古良珏的奶奶古老太太听不下去,在佣人的搀扶下从内室转了出来。她责备儿子说:“苍寰,你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定要摔桌砸碗的?阿珏是22岁的大孩子了,你还当他小,说骂就骂说打就打?”
古苍寰对老母亲没脾气,深吸口气压下怒火,说:“妈,你怎么出来了。你不知道,阿珏这小子太不成话,结婚这么大的事我这个当爹的竟提前全然不知,人家白家带着嫁妆直接上门,搞得我莫名其妙。而且这臭小子结婚就结婚吧,竟然把大喜的日子定在愚人节这天,妈,要你说说,他邪性不邪性,胡闹不胡闹?”
古良珏嗤的轻笑,小奶狼腔的叫了声:“奶奶。”
“哎。”古老太太慈爱答应,又瞪着儿子说:“要我说,要我说阿珏就比你成器!哼,你现在当了爹,倒是会耍横了,当年你三十大几的人了还不成婚,你爹为你操碎了心,他可曾打骂过你?阿珏年纪轻轻就知道成家立业,单凭这点就强过你这当爹的!”
古苍寰无言以对,狠狠地瞪了古良珏一眼。
古老太太见儿子的气焰压下去了,便坐到古良珏身边,拉着他的手宠声说:“阿珏,你是古家的好子孙,从小到大样样都比人强。奶奶可听人说了,外界都传你爹是永夜城的挂名城主,你才是永夜城的无冕之主。你懂事,有主意,奶奶信得过你。不过你也听奶奶一句劝,大婚不是儿戏,你这位新媳妇很识大体,好好对人家,今天把婚礼办得漂漂亮亮的,别太惹你爸生气了。”
古良珏点头,乖宝宝似的站起来说:“我知道了,奶奶你放心吧。爸,你也放心,我去准备了。”
古良珏一走出内阁,那一身的小奶狼气息就消失不见了,冷冷地向后花园方向望去,神态很是冰冷暴戾。他的四名贴身侍卫无声地跟过来,随着他穿过宽大的后花园,一路来到属于他的珏楼。他好多年没回来住了,只有两年前白灵飞闹得厉害,绝食了三天,他只好把她带出石堡来珏楼散散心。不同于石堡的封闭,珏楼的窗户都是可以正常打开的,那晚白灵飞爬上顶楼窗户往下跳,气得他命人把这座四层的珏楼拆了,后来又被老爷子重新修好了。
哼,当爹的真是多事,如果没了珏楼,看白宛西还怎么自己把自己送上门?
珏楼外铺上了大红地毯,地毯两边站立着二十名白家势力的人,统一的黑西装黑墨镜,散发着一股肃然的气息。
可古良珏是谁?他不经意间散发出的冷傲气势轻描淡写地压下了这二十人的气焰,他们都微微低了头,说了声:“见过古少。”
古良珏傲然冷笑,踩着红毯慢悠悠地踱步进门,双手抱臂,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大厅沙发上端坐的林如芷以及她身后的那两名保镖,一副玩世不恭的公子哥模样。
林如芷站了起来,堆起亲切得体的笑容,说:“阿珏,你回来了?昨天就听说你有紧急要事需处理,你现在肩负要职,很多事身不由己。这不,小西体谅你,和我商量着直接来古园等你,毕竟婚礼的吉时耽搁不得。你也是上心,这么早就赶回来了,早知道如此,我这当妈的就留女儿在娘家多住一晚了!”
古良珏在心里冷笑,暗道林如芷这女人果然是个厉害角色,一番话就给自己挣回了面子,还给了他一个台阶。什么要事处理,他就是知道白灵飞会闹,回石堡安抚白灵飞了而已。
不过既然有台阶,他也乐意接受,皮笑肉不笑地说:“辛苦你了,林姨。”
“哪里的话,过了今天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这珏楼已经连夜装饰好,怕小西住不惯,她的贴身佣人也一并带来了,你可得多担待。”
古良珏挑眉扫视大厅里那些清一色的女仆,虽是仆人的装扮,也做出低眉顺眼的模样,可那股冰冷的杀气逃不过他的眼睛。
呵呵,早就知道白家训练了一支娘子军,借着结婚的机会,公然带进他眼皮底下了。
“无所谓,随你便。白宛西在楼上?”
“在的,正化妆呢。快,跟着古少上楼,伺候古少换上新郎礼服!”林如芷吩咐道。
古良珏迈开长腿昂首上楼,以阿烨为首的四名贴身侍卫紧跟其后,毫不客气地将那两名女仆和他们的古少隔开了。
卧室在二楼,古良珏推开门,见他深灰色调的卧室被装点成了喜庆的大红色,门口吧台上悬挂了两条用宝石和珍珠编成的千千结,墙上与门窗都贴着喜字,天花板以吊灯为中心系出了几十条红彩带,而他的大床也换上了大红色的被褥枕套,让他禁不住发出了一声嗤笑。
卧室里多了个黄金镶钻的梳妆台,梳妆台前白宛西一身华贵张扬的白色婚纱,正端坐着由女仆补妆。看样子她的妆容早已扮好,可能等得久了,等到流汗,因而需再补补。
古良珏又是一声嗤笑。
“阿珏!”白宛西挥开女仆,提着裙摆挺胸摆臀地走过来,满脸娇羞地柔声说:“你回来啦!”
“唔。”
“哎呀,你看你,头发都没梳,裤子都皱了,快去洗个澡,试试我专门给你设计的礼服!”
“可以,不过我洗澡都是由飞飞陪着的,今天她闹了脾气没管我,就由你来伺候?”古良珏高高在上地打量着白宛西,毫不掩饰嘴角的讥讽。
白宛西脸色一寒,不过瞬间又堆起了笑容,像是没听见古良珏前半句话,只娇羞作态地说:“讨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话,也不知道害羞。人家都梳妆好了,还怎么伺候你?你乖乖的自己去,等晚上我再……”她掩口轻笑,眼神狐媚地斜勾过来。
“哦,那就算了,不必洗了,反正就是走个过场而已。伺候我更衣吧。”
白宛西的狐媚眼神生生被切断了,剩下的那半截缩回眼角,怎么看怎么像一条阴读的蛇。亏她还能继续挂着笑脸,摆出娇嗔的表情,亦步亦趋地跟着古良珏走到床边,对佣人呵斥说:“你们还杵着干什么?还不快来伺候古少更衣!”
两名女佣立刻走上前来,去解古良珏的衬衣扣。
电光火石之间——
啊!啊!
两声惨叫,女佣被狠狠摔到了地上,脸色痛苦苍白地捂着手腕,看样子手被折断了!
阿烨冷酷地守护在古良珏身前,沉声叱道:“不知深浅的东西!你们也配碰古少?”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隐隐响动,在卧室门口停下了。片刻后林如芷在门口小声问:“小西,怎么啦?”
白宛西早已变了脸色。她望着古良珏狂傲警告的眼神,脸色几经变化,最后又定在了笑脸上,对着门外娇声说:“妈,没事的,我在帮阿珏换衣服呢!”
“哦,那我不进去了,你们小两口悠着点儿!”
古良珏邪气冷笑,看好戏似的看着白宛西。
白宛西全似一切都没发生,踢了女佣一脚,说:“还不滚开!没管教的东西!”又对着古良珏堆起笑脸,娇滴滴地说:“阿珏,我来帮你换衣服呀。”
“唔,来吧。”
阿烨退到一旁,给白宛西让出了表演的位置。
白宛西走上前,亲手给古良珏解开衬衣,解开皮带,伺候着他换上礼服。
古良珏就那么冷漠地挺身站立,他一米九五的身高,丝毫不体谅白宛西需垫着脚伺候她。婚纱太繁琐了,鞋跟又细又高,况且白宛西从来都是受人伺候,何曾伺候过旁人?她忙得额头见汗,刚补好的妆又花了。
脸上的脂粉太厚,浓重的睫毛膏迷了眼,她手忙脚乱中顾头不顾尾地踩到了裙摆,猛然向后摔去。
古良珏长臂一捞,拦腰接住了她。
“阿珏~”她惊喜撒娇,喜笑颜开。
古良珏玩味地打量着她,忽而戏谑一笑,放开了手。
“啊!”一声惊呼,白宛西失重跌倒,狼狈地坐到了地上。
“阿珏你做什么,你明明接住我了!”她仰着脖子质问。
古良珏抬起一只脚伸到她脸前,鞋底几乎压到她的鼻尖,讥讽邪笑说:“这个位置,给我换鞋刚刚好。”
“你……阿珏你太过分了!”白宛西纵然再会演戏,这一刻也绷不住了,浓妆艳抹的脸因为屈辱和愤怒而变得扭曲。
古良珏厌恶地移开视线,看都不愿多看她一眼,冷漠地说:“过分?更过分的还在后面。你要是能忍,就继续,要是不能忍,就带着你的东西和人滚蛋。”
白宛西紧紧咬唇!
她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堪比戏曲变脸大师。最后,她竟又堆起了媚笑,含泪娇嗔地说:“哎呀,阿珏你说什么呢,我看你是太累了。来,快换上新鞋,再做个发型,咱们的婚礼吉时都快到了!”
古良珏都不得不佩服白宛西的超强的忍耐力和精湛的演技了。太牛了吧,这都能笑得出来?他不禁又联想到石堡的白灵飞,唉,要是飞飞有白宛西万分之一的耐性,也不至于让他这么头痛。今晚回去想必又是一场大闹,他该想个什么主意哄她不哭才好呢……
他就这样走了神,没有留意白宛西站到窗尚为他整理发型时,脚底踩到了他换下的裤子中的手机。白宛西眼底有一抹阴险神色闪过,假装一个没站稳歪到了窗尚,然后又迅速站起来,没事人一样继续手中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