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周一。
如果是往常,这会是新一周忙碌的第一天。社畜们会满怀怨念满嘴吐槽不情不愿地走向自己的工作岗位。他们从不会觉得,有一天,这样的日常也会成为奢望的幸福。
陈歌现在就是这么奢望的。发现窗户并不会招致危险后,他就拉开了窗帘。
他本来就喜欢亮堂,平常睡觉都不拉窗帘的,他喜欢每天清晨被阳光叫醒的感觉。
阳光依旧,热烈地攀过城市的高楼,照进了他的窗台,但是他却不能像往常一样,踏着晨曦,去做自己想做的或该做的事。
所以陈歌有点失落地叹了口气。然后起床,在室内运动。原地跳,俯卧撑。
陈歌也想过体力消耗和食物消耗的问题,但一番考虑,最后还是决定要保持运动。
因为他不确定这场灾难会持续多久,万一食物吃完了,自己饿虚弱了,救援还没有到来呢?那不是连跑路的力气都没有了吗?
所以,宁可食物多消耗一点,也得让自己的身体状态保持在最佳的状态。
官网依然没有任何救援通知或相关信息,所有官方频道已经全部失声。
陈歌知道,接下来,可能随时都会爆发求生的战斗。
所以,要生存,要运动。
冲凉之后,陈歌给自己做了早餐,煮的速冻饺子。他周密地考虑过,一定要先吃冰箱里需要冷冻的,需要用电,用锅的食物。否则一旦断电,有些食物就会作废了。
吃饱之后,陈歌打了个嗝,拿起望远镜,开始了新一天的观察。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本能地先看了看正对面那一间房。呃,还好,并没有半裸出镜的女孩。
陈歌自嘲了一下,视线往左右上下移动了一下,突然发现斜对面一个窗户上,也贴上了一行字,“一起加油,一起活着”。
是手写的字体,左右都画着一颗心。
陈歌久久地看着那行字,轻轻地吐了口气,眼睛有点湿润。
好吧,还有人活着,那就一起活着吧,好好活着。
陈歌正要关上窗户,突然感觉眼角瞥到楼下有什么在移动。他愣了愣,连忙把窗户推开,往下望去。他惊讶地发现,楼下有一行人,正集中在一起,缓缓地走出了大楼,往小区门口方向移去。他们手里都拿着像撑衣杆,铁棍之类比较长的物事,围成一圈,保持队形移动。圈内围着的,是几个孩子。
陈歌立即紧张起来,连忙举起望远镜,紧紧地盯着他们四周。
对面楼也有好几个窗户滑开了,好几个人探出头来,紧张地盯着下面。
没有人发出声音,也没人敢询问或提醒,大家都知道发出声音的危险性。
陈歌不知道那群人为什么要试图走出室外,走出小区,但想来,大体不过是缺少食物,或者想团队逃生。
无论什么理由,此刻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能不能成功。
从大楼到小区门口,其实不过八十米的距离,但在这个时候,哪怕是十米,都远如天堑。
那行人高度紧张地缓缓移动着,已经来到了广场中央。陈歌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依然不要停歇地观察着楼下四周。
突然,他瞥见对面楼的大厅里,恍惚有影子晃动了一下。陈歌心里一紧,身子往下贴,飞快地调着望远镜的倍距,往大厅里望去。
然后,他吸了一口凉气。虽然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小小的一角,但很容易推断,那个大厅里,满满的都是感染者,如黑幽幽的幽魂,静默地聚集在那里!
然而广场中的人都没有把注意力投注到那个方向。——身处阳光底下,根本很难看清光线偏暗的室内。
陈歌急得跳了起来。他不敢喊,生怕一旦喊出来,反而会更快引起那些感染者的注意。他只能在原地跳着,拼命的挥手,然后他又把椅子上的T恤拿起来,伸出窗外,拼命地挥舞着。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那些紧张地注意四周的人,根本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抬头看十八楼这样的高处。
陈歌急得直冒汗。
眼看那群人就要经过大楼的门口,陈歌突然灵光一闪,想出了办法。
他猛地回转身,扑到书桌上,拿了一面小镜子。
阳光正好还在窗台上。
陈歌飞快地调整角度,把一束光,小心地反射到广场,然后照入了人群中。
那行人愣了愣,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抬头看向了陈歌的方向。
陈歌大喜。连忙跳起来,用最夸张的动作,狠狠地指向对面七栋的大厅。
于是那行人循着他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然而,不可控的事情发生了。
看到那群密密麻麻的感染者,队伍里正好靠近七栋的一个女性,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尖叫。
陈歌知道完了。
果然,虽然那个女性迅速的捂住了自己的嘴,但那一声,已经足够吸引那些感染者的注意了。
仅仅一瞬间的停顿。随后,一群黑压压的感染者,就如出洞的恶狼,呼啦啦的扑向了广场中间。
“快跑!”“快跑啊!”
楼上静默地看着的人,终于忍不住大声的呼喊。
然而根本来不及。
那些感染者的速度,实在太快了。那行人的装备,根本不足以抵挡这样的冲击,好几个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撞倒在地,然后淹没在了人堆里。
那些感染者就如失智的疯狗,根本不管自己能不能咬到,只要有目标,它们就一窝蜂地堆过去,哪怕咬到的是同类的背部。
于是,广场上,迅速地堆起了几座“小山”。
那些人只来得及发出几声惊恐的尖锐的哭喊,然后就被湮没得无声无息。
陈歌紧紧地握紧了拳头,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几秒之后,他猛地掉头,搬起一把椅子,狠狠地砸到了下面。
那把椅子从十八楼跌落,带着巨大的重力,正好砸在了一个感染者头上,一声巨响,把那个感染者的头颅砸的粉碎。
那个感染者顿了一下,然后像麻袋一样扑通倒在了地上。
其他感染者猛地停顿,然后纷纷放开目标,漫无目的的冲四周咆哮着,寻找着,只不过,它们都无法找到来自天上的攻击。
发泄了怒气之后,陈歌并没有再往下丢东西。他知道这样没多大意义。
看着那群感染者咆哮一阵后,默默地回到了大楼的阴影中。陈歌沉默地看着广场上那些残败的肢体,很久都没有动窝。
所有幸存者的内心都一样的沉重。
看过这样一场屠杀后,他们知道,逃生的希望更加渺茫了,想要强行闯出去,几乎是不可能了。
活着,成了一场最艰难的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