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结束了,我又重新回到了杭州。
经过这几年的历练,王盟现在已经能够独挡一面了,铺子里的事情交给他处理,基本上不用我再操心。
这天,我正在二楼纳凉,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拿起来一看,是一条短信,胖子发来的,内容仅有六个字:天真,速来北京。
这老胖子怎么回事?发短信并不是他的风格。
于是我把电话回拨了过去。
电话那头立即传来了一个小姐姐甜美的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再拨,还是关机。
死胖子究竟搞什么鬼?
自从离开巴乃以后,我们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面了。这两天左右闲着无事,当即我便决定去一趟北京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已经有太多人离我远去了,所以我现在格外珍惜身边活着的人,而其中这老胖子无疑是我最亲最要好的兄弟。
放下电话,简单收拾了一下行装,我便拎着背包下了楼。
“老板,你这是又要去哪啊?”按理说王盟应该早就习惯了我这种随时的不告而别,但他这次的反应却明显大了点,眉头都皱成了麻花。
“我去一趟北京。”他是知道我和胖子关系的,没必要过多解释,简单交代了一句,我抬脚准备出门。
谁知这家伙却突然拦在了我面前,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这两天你哪儿都不能去。”
我诧异地看着他。
他忙解释说,“前两天二爷特意打来电话交代了,最近不许你离开杭州半步。”
他口中的二爷自然就是我二叔。
我有些纳闷儿,二叔怎么没和我说过,反倒给他打了电话?这两人又什么时候鬼混到一起去了?
“邪哥,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的脸又不是红苹果。”
靠!王盟这家伙现在越来越没大没小了,我脸色都如此明显不好了,他竟然还能说出这么一句俏皮话来。
“二叔都给你说什么了?”我一下子盯住了王盟的眼睛,我知道,这小子一定是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果然,我话音刚落,他的眼神立即就变得躲躲闪闪了起来,“没…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是什么?”我当即没好气的狠狠瞪了他一眼。
王盟立即就心虚了,苦着脸说:“邪哥,你就听这一回话吧,二爷他这么做可都是为了你好。”
这小子当真是本事见长了,眼看凭自己拦不住我,竟然抬出来了二叔压我。
笑话!
如果是二叔本人站在我面前,那自然没得说。但现在他老人家远在长沙,远水难解近渴,想凭一句话就限制住我的自由,显然并不现实。
不过,看王盟现在的样子,明显已经被二叔收买了,我若不想被秋后算账,就必须提前堵住这家伙的嘴。免得他碎嘴,将来一旦被二叔知道了,那我可就真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二叔不像三叔,从来不苟言笑。
从小我就怕他,而且我也知道,惹了三叔往往没事,可是一旦惹毛了二叔…估计得准备全家吃席了。
“对了王盟,你之前给我提过好几次涨工资的事情,我一直忙没顾上,这样吧,等我从北京回来,咱们好好研究研究这事儿。”看人下菜碟是所有生意人必备的素养,对待王盟这种贪婪的家伙,诱之以利绝对是最有效的手段。
不过,这回我似乎有些低估了他。
听我说完,王盟犹豫了一下,旋即赶忙摇了摇头,“邪哥,这回真不行,若是知道你又偷偷离开了杭州,到时候二爷回来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
“王盟,你小子究竟是真傻还是假傻,有没有想过到底谁才是支付你薪水的老板?放着白花花的银子不要,难道你和钱有仇?再者说了,二爷他人远在长沙,这件事只要你不说我不说,他又怎么会知道?”
见诱之以利火候不够,我又立即开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起来。
果然,听完我的分析,这小子的立场立即出现了动摇,“可是邪哥……”
“别可是了,我最多三五天就回来。回来以后立马就处理你涨工资的事情。”说完,我抬脚要走。
王盟仍然不依不饶,“邪哥,那…这回你打算给我涨多少钱工资?”
这货真会找时机开口,我不耐烦地竖起了两根指头。
“2000?太好了。”
亏这家伙能说出口,我赶忙淡淡纠正了他一句,“200。”
“不是吧邪哥,你这是打发叫花子呢。”王盟顿时急了,“1000,不能再少了。”
“好吧好吧,你小子可真会坐地起价。不过我可告诉你,我不在的这几天好好看店,回来我要查账。”笑话,连我堂堂小三爷的竹杠也敢敲,看把这小子能耐的,现在没时间和他计较,等回来再消停算账。
“得嘞,您一路顺风。”王盟是真现实,见达成了目的,立即侧身让开了路,一脸谄媚之色,恭送我出门。
我当即又好气又好笑,却也懒得和他计较。
出了铺子,我直接打车到了机场,买了最快一班飞往北京的机票。
值机的时候,我又拿起手机给胖子挂了个电话,还是关机。
于是我便给他发了个短信:死胖子,我下午16:40到大兴国际机场。
关上手机我立即又想:这死胖子,到时候可千万别忘了接机。
果不其然,心想事成这种玩意儿永远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我下了飞机走出机场,果然没见到他人。
再打电话,仍是关机。
该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吧?
自打收到那条短信之后,胖子的电话就始终处于关机状态。我之前还没觉得有什么,这会儿心里却忽然间慌乱了起来,这种感觉来得莫名其妙,连我自己都不由吓了一跳。
呸呸呸!
这里是北京,又是胖子的主场,能出什么事?
一定不会。
拦了辆出租车,直接将胖子的总店地址给了师傅。
出租车师傅是本地人,看了我一眼,好意提醒说,“哎呦哥们儿,您去的这地儿可着实不近,打车过去要不少钱呢。”
“没关系师傅,走吧,路上尽量快点,我赶时间。”说不心疼钱是假的,但比起身外之物,我更担心胖子。
也不知道这老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边催促我速度赶过来,一边却又关机玩失踪…希望,别真出了什么事情才好。
都说北京的哥善聊,今天我算是彻底领教了一回。
一路上听他天南地北一通胡侃,我压根儿没听进去几句,只偶尔回应一两声。到最后,他大概也看出了我漫不经心,这才收敛了一些,但嘴里仍旧零碎不断。
到了胖子的店铺前,付了车费,要了发票,我便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
“死胖子,小爷我来了。”一边往里面走,我一边呼喊胖子。
他平时都是在这间总店里待着,我随他来过几次,与店里的小姑娘都早已经十分熟络了。
见我走进来,其中一个美女立即笑脸相迎了上来,“吴哥来啦。”
我认得她,“小美,你家胖老板呢?”
“老板出去办事了还没回来,他嘱咐过我,说要是您来了就先请进办公室等一会儿。”小美一边说着,一边将我引到了胖子的办公室内。
“吴哥,您先坐会儿,我去给您倒茶。”小美说完,便走了出去。
我和胖子从不见外,就好像他到了我的地盘也从不和我客气一样。
将背包胡乱扔在了沙发上,我过去打开了他桌上的电脑,随便点进一部电影,开始一边看,一边等胖子回来。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茶水续了好几杯,终于听见外面响起了胖子那熟悉而猥琐的声音,“哎呦,我的小天真在哪儿啊,都想死哥哥了。”
这声音实在油腻,吓得我立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很快,办公室的门便被推开了,一个肥胖的身影旋即出现在了门口。
正是胖子。
这家伙好些天不见又胖了一圈。
“死胖子,这么着急把我从杭州叫过来,却不接我电话,也不去机场接我,要死啊你。”我没好气地骂了一句,便将机票和打出租车过来的发票一股脑儿全丢到了桌子上,“这是小爷我一路过来的花费,你得报销。”
“呵呵,好好好…好不要脸。天真,我说你小子他娘的怎么一点儿都不长进呢,就这三瓜俩枣的小钱也好意思拿出来烦我?胖爷好像记得,你应该还欠着我好几百万没还呢吧,没跟你算利息就不错了,你反倒先和胖爷斤斤计较上了,还有没有王法了。”
说话的工夫,胖子轻轻关上了房门。
“得了,少废话。”见胖子一副做贼的样子,我心里忽然一沉,忙正色问道,“死胖子,到底出什么事了?”
他悠悠叹了口气,然后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说,“天真,咱们可能还得再去一趟塔木陀。”
……
有些人,可能一辈子也不愿意提及某些地方。
对我而言,塔木陀绝对就是这样一个值得伤心的地方。在那里,我不仅失去了三叔,也失去了阿宁。
此刻再次听到这三个字,我的心里立即就生出了一股浓郁的悲凉之感。
没去接胖子的话茬,但我端着茶杯的手却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茶水立即被洒出来了一些。
“天真,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不过,这一次我觉得你真的很有必要再去一趟。”关于塔木陀的事情胖子也是亲历者之一,所以他十分明白此时我心里最真实的感受。
“先说说你的理由。”端着茶杯,我轻轻吹了吹里面悬浮打转的茶叶,缓缓押了一口,然后才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
这份定力,连我自己都觉得佩服。
“陈文锦来找过我。”不知道何时,胖子已经收起了嬉皮笑脸,换做了一脸严肃的表情。
“文锦阿姨?”听到这个名字,我再也装不下去了,猛地抬头盯住了胖子的眼睛。
胖子点点头说,“天真,另外我还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陈文锦在找到我之前,先去长沙见了你二叔。说不定现在,吴二爷他人已经在去往塔木陀的路上了。”
“胖子,你给我说实话,究竟出什么事了?”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若是还察觉不出来,那我可就实在太天真了。
先是王盟的态度反常,再是此时胖子的这种反应,他们两人显然是都已经知道了一些事情,却唯独将我一个人蒙在鼓里,这种感觉令我极不舒服。
大概是看出了我脸色不好,胖子忽然叹了口气,“陈文锦带来了一个消息,和你三叔有关。
“什么?”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里顿时又悲又喜。
难道三叔他还活着?可是老狐狸若是没死,他怎么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出现?
我的心里顿时变成了一团乱麻。
另外还有一点我想不明白,陈文锦为什么不直接到杭州找我,反而找上了胖子?
大概是看出了我心里的疑惑,胖子走过来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迟疑了一下说道:“天真,依我看陈文锦之所以没有直接找你,应该和你家吴二爷脱不了干系。”
二叔?
我仔细想了想,很快就明白了。
二叔了解我的性格,他清楚一旦我知道了这个消息以后,一定会义无反顾地去救人,不管那个人是解连环也好,还是吴三省也罢,所以才做出了一系列安排,企图阻止我涉险。
或许是因为时间仓促的缘故吧,他的安排并不算十分细致。
现在我也终于能够理解王盟之前的举动了,定然是二叔吩咐他好好盯着我,不让我离开杭州。
二叔这种做法无可厚非,他大概是不愿意我再继续搅进这些事情里来,毕竟我是吴家唯一的独苗。。
虽说现在国家已经放开了二胎政策,可是三叔至今生死下落不明,二叔自己又是老光棍一条,唯独我父亲还算比较正常,可毕竟上了岁数,有些事情老人家早已经力不从心了,于是吴家这传宗接代的重任自然就落到了我头上。
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
也难为陈文锦能想出这种办法来。
我们吴家虽说现在正走下坡路,但瘦死的骆驼终归比马大,尤其二叔接手了三叔留下来的产业之后,老九门吴家的势力已经明显有了起色。既然二叔不愿意陈文锦将这一消息告诉给我,那她就一定没有机会接触到我。
因此,陈文锦不直接去杭州见我,反而找到了胖子这里,逻辑上便也能说通了。
因为她知道胖子和我的关系不一般,只要将这一消息告诉了胖子,我就一定会知道。
照这么看来,陈文锦是希望我能再次进入塔木陀。
“天真,这下你该明白我为什么给你发那条短信了吧。”胖子一脸得意的说。
我能想到的事情,他自然也早就想通了。这老家伙实在鸡贼,为了将来不落二叔的埋怨,他竟然利用这种办法将我匡来了北京,还玩神秘搞失踪,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胖子,谢谢。你说得没错,这一趟塔木陀之行我必须去,哪怕不为了三叔,即使为了二叔的安全着想我也必须走一趟,那里危险重重,我担心二叔自己应付不过来。”
“想通了就好,嘿嘿,咱们这次权当是故地重游了吧。”胖子这老家伙有时候真是没心没肺,那么危险的地方,被他这么一说,反倒像是成了惬意的旅行。
“胖子,要不这次你就不要去了。”我慎重地想了想,说道。
考虑到此去塔木陀危险重重,我实在不愿意再看到有人因此而死去,尤其胖子,他已经是快50岁的人了,搁这皇城根脚下又置办了这么大一片产业,整天吃香喝辣何等逍遥自在,若是继续跟我去冒险,我实在有些于心不忍。
谁知这老胖子一点儿也不领情,我话音刚落,他立即在我脖子上狠狠给了一巴掌,旋即骂骂咧咧了起来,“天真,你小子说什么屁话呢,你把我王胖子当成什么人了,兄弟有难,我岂能袖手旁观?若是将来传出去,我倒斗界肥王子以后在江湖上还怎么混?”
“可是,那地方实在太凶险了。”若说不感动那是假话,可是未雨绸缪总没有错,我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将心里的顾虑说了出来。
“废话,正因为凶险,我才更要陪你一起去,谁让咱们是过了命的好兄弟。”胖子这番话说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差点没把我感动的眼泪流下来。
可是一码归一码,我终究还是有些放心不下,“那…万一到时候再遇到那条大蛇怎么办?”
塔木陀的危险可不止成了精的鸡冠蛇,还有那条蛇母烛九阴,到时候一旦遭遇,必然免不了又是一番九死一生。
胖子自然知道我口中的大蛇是指什么,但却毫不在意,直接摆了摆手十分豪爽地说,“没事,再遇到那家伙,咱俩就一起捅它。”
“靠!拿什么捅?”死胖子实在太不靠谱了,那么大一条黑蛇,捅上去大概和挠痒痒差不多吧,我立即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谁知这家伙听我这么一问,竟然一本正经了起来,“天真,这个问题胖爷我说不清楚,不过…有人应该知道,你不妨去问一问他?”
“哦?问谁?”我刚才只不过是随口一说而已,没想到这老胖子居然如此见多识广,竟然连这路能人也认识,我当即就来了兴趣,眼神殷切地看向了他。
胖子嘿嘿干笑了两声,然后悠悠说,“这种事,当然是去问许仙喽。”
我先是一怔,旋即立刻就悟出了他的言外之意,随之脸上一下子泛起了火辣辣的燥热,“死胖子,快滚一边去,小爷我可还是处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