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胖子的估计,二叔现在应该已经在去往塔木陀的路上了。
我俩略一合计,决定尽快启程,希望能赶在二叔的队伍进入塔木陀之前追上他们。
此次远行所需要的装备胖子已经早早置办齐了,当晚无事,我们去吃了一顿大餐,期间喝了不少酒,也聊了好多,直到最后两个人都喝的不省人事。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便踏上了去往敦煌的火车。
我们这回还是选择了和上次一样的路线,先到敦煌,从那儿出发,经大柴旦进入察尔汗湖区域,然后离开公路进入柴达木盆地的无人区。
胖子在路上收拾了一辆二手路虎,备足了物资,我们就驶入了茫茫戈壁滩。
轻车熟路,无需赘述。
沿着干涸的河道开了两天,终于到达了魔鬼城附近。
这里的风沙还是那么大。
眼看天色渐晚,无法再继续前行,于是胖子将车开到了一个背风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是一个破败的村子,到处是残垣断壁,显然已经废弃了好久。
下了车,架起篝火准备做饭。
这几天连续赶路不可谓不辛苦,我认为有必要亲自动手弄点儿热乎可口的饭菜犒劳犒劳胖子。
这一次我们准备的物资十分充足,不仅有上好的牛肉,还购置了一些能够快速补充维生素的蔬菜,就这么,我煮了一锅鲜美的肉汤。
出门在外,也没有太多讲究,我和胖子两人直接席地而坐,一人捧起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汤,各自撒了一撮葱花香菜,泡上大饼,就着风沙,吃了个风卷残云。
实在是感谢他娘的天公作美,等我们吃完饭,风沙竟也停了。
倚着矮墙,打着饱嗝,静看夕阳斜坠,我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副极美的画面: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我不由想到,当年王维行至此处,酒足饭饱以后,大概也就是我和胖子两人现在这幅状态吧。
“胖子,你说王维先生怎么就能写出来“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这种流传千古的名句,而我辈之人却只有溜须拍马叫好的份儿?”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说出来了这么一句文绉绉的话。
胖子却没有理会我,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了一小瓶二锅头,拧开瓶盖狠狠灌了一口,又递给我说,“天真,你也来一口,驱驱寒。”
“你刚才说什么来着,王维?他也是道上的人?是混北京的,还是混长沙的,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胖子随口问我。
妈的,纯粹对牛弹琴。
大概是突然被郁闷到了,我抓过胖子递过来的二锅头,仰头一饮而尽。
“操,你给胖爷我留点儿啊!”胖子见我一口喝完,立即心疼的不行。
我把酒瓶远远摔了出去,然后朝他耸了耸肩,“没了!”
“有烟吗?”胖子问我。
“有。”我从口袋里取出烟,抽出来两根一起点上,给了胖子一根,另一根自己叼着。
饭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
胖子便也闭上了埋怨的嘴。
这还是前些天到达敦煌的时候我无意间买的,当时看名字不错,就买了几包。
胖子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扫了眼我手里的烟盒,“吉祥兰州?”
“嗯,希望借它吉言,保佑咱们这次能够顺利找到三叔,诸事逢凶化吉吧。”说着,我将整盒烟丢给了胖子,“这包你留着吧,我身上还有。”
“化个鸡巴。”胖子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将烟收了起来,“天真,你现在还信这个?”
我明白他的意思,求神不如求己。
可是,很多时候,很多事情,我真的觉得力不从心,也无能为力。
“胖子,其实你这次真不用陪我一起来冒险。”目视着远方,我轻轻叹了口气。
“你小子以后若是再说这种话,小心胖爷我揍你。”胖子立即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瞪着我说,“天真,胖爷我打小无亲无故,严格算起来,现在也就只有你和小哥这么两个亲兄弟而已。小哥的情况咱们暂且不谈,就说你吧,这次再进塔木陀,你能保证一定将吴二爷和吴三爷带出来?”
我当即沉默了。
是啊,连小哥那样的大神都差点陨落了,我又何德何能,凭什么能全身而退?
胖子这话简直是灵魂拷问。
“放心吧兄弟,胖爷就算是把这条老命搭上,也一定帮你把你家那俩老头给安全弄出来。”胖子拍了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
“胖子,谢谢。”除了感动,我还能再说什么。
“少废话,如果真想感谢胖爷,等回去以后在楼外楼好好摆上一桌,酒水必须是国酒茅台。”胖子打趣地说完,忽然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小瓶二锅头,打开来美滋滋地嘬了起来。
我立即有些郁闷,好好的小气氛,瞬间就被这家伙给搅黄了。
“没问题,到时候我拿飞天给你泡茶喝。”死胖子,不信呛不死你。
瞎聊胡侃了一阵,老胖子逐渐有些酒劲上头,我便让他先去睡了。
“你先睡,我守夜。”说着,我随手捡起几截枯木丢进了火堆里。
常年下墓的经历,已经使我养成了值夜的习惯,因为这一习惯曾经救了我无数次小命。
魔鬼城的气候毫无规律可言。
进入后半夜,风沙再起,伴随着四面八方传来的鬼哭狼嚎,听上去令人毛骨悚然。
正当我百无聊赖昏昏欲睡之际,突然,一声鸣笛将我瞬间惊醒了过来。
我被吓得一激灵,立即警惕了起来。
旋即,隐隐约约有人说话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听上去十分嘈杂,显然不止一两个人。
“胖子,快起来。”我赶忙叫醒胖子,这家伙迷迷糊糊地坐起,睡眼惺忪地看着我,“怎么了?”
“有情况,你听。”我的表情颇有些凝重。
“这深更半夜鸟不拉屎的地方,能有什么情况?”他揉着眼睛嘟囔着问。
难为这家伙睡眼惺忪,还能整出来这么两句成语。
“注意,他们过来了。”说活的声音越来越近,我也来不及再和胖子细细解释,一抬手,立即就将插在腰间的手枪抽了出来,然后拉着胖子迅速躲在了墙后。
胖子终于醒过了神来,立即也掏出了随身的短把子,侧耳仔细一听,脸色当即就变了,“有点郁闷,还真有人。”
我和胖子屏息凝神地注视着前方的黑暗里,不久,三个黑影便映入了眼帘。
其中一个说,“哎,他们人呢?”
另外两个左右张望了几眼,朝为首那人道,“怎么没了,刚才好像还在。”
“是不是进去车里了,我去看看。”有一个人比较眼尖,看到了我们停在不远处的车,用手电筒照了照,抬脚便走了过来。
“怎么样,在不在车里?”为首那人远远地问。
“没有,里面是空的。”
“才旦,先回来吧。”
等等,这声音,怎么听上去这么耳熟?
对了,想起来了。
“靠,那小子好像是扎西。”胖子突然开了口。
没错,为首那个汉子,可不正是定主卓玛的孙子扎西吗。
对这个藏族汉子我和胖子都印象颇深,当时正是他将我们一行人带进了塔木陀的西王母国,事后也是他将我们从中一一救出来的。
“喂,扎西,是你吗?”胖子从墙后探出了半个脑袋,喊了一句。
那三人被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了一跳,立即将身后的猎枪摘了下来。
“扎西,别开枪,是我。”我已经看清了那人的脸,正是扎西。
“胖子,你先躲着别出来,我过去看看。”嘱咐了胖子一句,也不等他回应,我便从墙后翻了出来。
当我走到篝火的光亮前,扎西终于也认出了我,立即收起枪笑着走了上来,张开双臂热情的抱了抱我,“吴邪兄弟,很高兴再见到你。”
“扎西老哥,能再见到你,我也很高兴。”说着,我也回了他一个强有力的拥抱。
“我来向你介绍,这两位是我的好兄弟,才旦,才让。”扎西说着,又拍了拍我的肩膀,朝与他同来的二人介绍说,“才旦,才让,这是吴邪。”
“你们好。”与这二人毕竟是第一次见面,自然不能像扎西那样直接拥抱,于是我按照初次见面时候的通用礼节,和二人一一握了握手。
“吴邪兄弟,你好。”
两个人身上都透着藏族汉子特有的豪迈,握过手之后,我便招呼他们三人围着火堆坐了下来。
“扎西,你怎么在这里?”我有些不解。
扎西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汉语说,“我是专门过来追赶你的。”
“追赶我?”我立即警惕了起来。
这玩意儿怎么听上去像是来打猎的。
扎西似乎看出了我的紧张和慌乱,赶忙拍了拍我的肩膀,解释说,“不要紧张,咱们是朋友,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我心里冷笑,笑话,想伤害我恐怕没那么简单,我嘱咐胖子暂时不要现身便是这个原因。
胖子的枪法可不是盖的,我相信,如果这几人稍有异动,绝对会被瞬间就打成筛子。
“你知道我要来?”这么多年的江湖经验告诉我,人心隔肚皮,所以,即便扎西已经明说了他不会伤害朋友,我也还是保持了对他们三个最起码的警惕。
三叔的事情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曾经对他卑躬屈膝而又信誓旦旦的手下兄弟,到头来怎么样,还不是全都反了,要不是后来二叔出面,盘口里的事情恐怕早就乱了。
从那会儿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像这些刀尖上舔血的江湖中人,绝对不是我这种心底善良的人能够驱使支配的,别看他们平时一口一个小三爷叫着,一旦真遇上事情,恐怕会毫不犹豫地将我干掉。
扎西笑着说:“你不要多心,前不久陈文锦找到了我奶奶,想让她老人家带你们再次进入西王母国。我念及奶奶年事已高,便找来了才旦和才让两位好兄弟帮忙,代替老人家为你们引路。”
“这么说,时间也是文锦阿姨告诉你们的?”我已经有百分之九十相信扎西的话了,因为除了陈文锦,没人能够将我和胖子到达这里的时间拿捏的如此恰到好处。
这一次的事件都是因她而起,所以也只有她才能将我与胖子以及二叔的出发时间如此精准地串联起来。
至于找定主卓玛帮我们引路,虽说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如此,扎西的到来,自然也就顺理成章了。
“吴邪兄弟,那位胖老板呢?没和你一起来吗?”扎西皱着眉看向我,很显然,陈文锦告诉他的信息十分不少,不仅是我到达这里的时间,而且连与我同行的胖子也一并告诉了他。
“哎呦,亲爱的扎西兄弟,实在不好意思,兄弟白天的时候不小心吃坏了肚子,刚刚去方便了一下,这会儿清理完果然舒服多了。”胖子刚才躲在暗处,将我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听扎西问起他,立即从墙后闪了出来,满脸堆笑地走到了火堆前。
扎西立即起身,与胖子来了个拥抱。
然后又像刚才给我做介绍的时候一样,将才旦和才让两兄弟也给胖子介绍了一遍。
有意思的是,当胖子与这二人握手的时候,他们似乎迟疑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没有拒绝。
我在一旁偷笑,心道这老胖子绝对是故意的,刚才的话说的那么恶心,不就是为了戏弄才旦和才让两兄弟吗,现在看来,他的恶趣味小目的算是达到了。
“扎西,你奶奶还好吗,咱们有几年不见了,回去后替我向老人家问声好。”胖子是个场面人,这话说的滴水不漏。不过,这话听上去怎么像是在骂人似的。你奶奶!
扎西立即双手合十道谢,“奶奶她老人家身体康健,谢谢胖老板。”
“呵呵,不必客气,大家都是老朋友嘛,互相关心一下是应该的。”胖子摆了摆手,大大咧咧地说,“对了,陈文锦呢,她人现在哪里?”
扎西摇了摇头说,“陈文锦把你们要来的消息告诉给我奶奶后就离开了,她好像就走在我们前面,亲自带了一只队伍。”
“哦,文锦阿姨亲自带了一支队伍?”我想了想,当即就猜到,应该是二叔的人马。
“扎西,你知不知道他们走出去多远了,咱们能不能追赶上他们的队伍?”这是我最关心的事情,毕竟,二叔虽然在江湖上能够叱诧风云,但在塔木陀这个鬼地方,恐怕神仙进去了都要抖三抖。
而且我此次之所以决定重回塔木陀,不仅仅是为了救三叔,有一半原因也是为了胖子当时的一句话,他说二叔可能已经出发到了来往塔木陀的路上,所以我才下定了最后决心。
听完我的问话,扎西忽然笑了笑,神秘兮兮地朝我说,“吴邪兄弟,按照陈文锦的意思,她并不希望你和她的队伍一起走,而是要你负责殿后,以防万一。”
殿后,说白了也就是善后,更通俗一些讲即是擦屁股。
理解。
我刚要继续说话,胖子却按了按我的肩膀,抢先对扎西道,“扎西兄弟,那你接下来是不是要和我们一起上路?一起进入西王母国?”
扎西点了点头:“因为上次的事情,奶奶回去以后十分自责,这次她老人家的意思是希望我亲自替你们带路,尽量保护所有人都活着离开塔木陀。”
说着,他脸上忽然闪过了一丝愧疚神色,“上一次…死的人实在太多了。”
“扎西,当年那件事并不能怪你,后来若不是你冒死进入雨林,将我们带出来,恐怕现在我和胖子早就化作雨林里的一捧黄土了。”说完,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对于此时扎西的到来,我既感到意外又觉得惊喜,瞬间变得睡意全无。胖子经过之前的休息,状态也恢复了不少。
我看看表,现在是凌晨4点多,距离天亮差不多还有2、3个小时,于是我们五个人索性围着篝火聊起了天。
才旦和才让两兄弟汉语不好,很少说话。
扎西则在我和胖子两人的循循善诱下聊劲儿十足。
他从藏民的特殊习俗讲到当地的风土人情,又从风土人情讲到神话传说,尤其在说到西王母国的一段辛密的时候,我发现扎西眼睛里多了些异样的光芒。
“扎西,刚才你说西王母国真的有不死仙丹存在?”胖子一向只喜欢明器,对于丹药之类的却并不如何感冒,然而这次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抓着扎西刚才言谈中提及的不死仙丹追问了起来。
扎西立即信誓旦旦的是说:“千真万确,我们这一带的藏民,祖祖辈辈中间都流传着这个关于不死仙丹的传说。”
“对了,我曾经听我爷爷说起过,他在和我这么大的时候,有一回无意间走进了西王母国,当时遇到了一条巨大的黑蛇,但是不知道什么情况,那条黑蛇居然被天上的雷电击打成了重伤,就在它奄奄一息之际,爷爷眼睁睁看到它吞下了一枚鸡蛋大小的七彩丹药,之后不久就恢复了过来。”一旁的才让突然插话进来,回忆着说,“爷爷回到村子里以后才从老人们口中听说,原来当时黑蛇吞下的那颗七彩丹药,正是西王母国中遗留下来的不死仙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