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既不敢,也不能。
那开心玩具,小燕抱着膝盖,坐在窗尚未曾闭眼。
一开始她只是哭,疼,下体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哭。她年纪太小,甚至都还不太能体会唐元哲的禽兽行为给她带来了什么,她只是觉得疼。后来,她只是害怕。
她清楚的记得村里的楚红姐姐,那是她最好的朋友蛋妞的姐姐,在一个清晨被人发现在村头的歪脖子枣树上吊了,那会子小燕还小,她和别的小伙伴一样,赶过去想看热闹,可是她看到的不是那个漂亮丰满的楚红了,那是一个双眼凸出,舌头往外吐,披头散发的鬼一样的东西。
小燕娘跟她说楚红是被村长儿子糟蹋了。
农村人本来就愚昧,舌头又长,人言可畏,楚红是受不住别人的指点上吊的。
那时候小燕不知道什么叫糟蹋,她想楚红大概是被村长那个混混儿子欺负了,打了?
现在她知道了,因为她自己也被糟蹋了。
这就是糟蹋。
小燕不害怕说出这些事来自己会受到别人的嘲笑和指点,小燕更害怕的是……只要说出来这件事,不管有没有人相信她,她都得离开这里,离开十六年来第一个对她好的梦娇姐姐。
梦娇是她心目中的完美姐姐。她自己的姐姐对自己不是吼就是打,总是抵着她干农活做家务,一直到现在她出来打工了,几个已经出嫁了的姐姐找她,无非就是哭穷要钱。以前楚红对蛋妞就很好,小燕可羡慕了,可是楚红留给她最后的记忆是在枣树上飘飘荡荡的恐怖模样。
天亮了,别墅外传进了汽车喇叭声,不一会儿就是说笑声,小燕听到了梦娇的声音。她们回来了。
这么早,梦娇一定还没有吃早饭。小燕记得她现在怀着孕,总是喊饿。
鬼使神差的,小燕就从窗尚下来了,简单的洗漱一下,默默地往楼上厨房里去了。大家都在讨论老爷子年逾九十身体还是这么硬朗,没人注意到小燕的失魂落魄。
小燕和往常一样,燕麦、牛奶、红枣、小米粥……这些细致的东西都是她来了唐家以后学会的,已经可以做得很熟练很美味了,可是今天她还是不小心打翻了牛奶瓶。
“小燕啊,你怎么把奶瓶打翻了,哟,这弄得全身都是的,来,我帮你擦擦。”
身后突然冒出来的声音,让小燕浑身都紧绷起来,她迅速的转过身来,果然看到唐元哲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他还是从前那副样子,要是没有昨夜的事,小燕甚至还是会觉得这笑容和蔼慈祥,但是她现在想吐!
她惊慌的想逃,唐元哲本来还想说两句,厨房外却传进了别的脚步声,他连忙假装没事的离开了,唐太太走了进来,自然少不了把小燕训斥一顿,说她不惜物,不如刚来的时候勤快了,把厨房弄得一团糟之类的。紧接着就是梦娇进来劝说维护。
忙碌的清晨。忙碌的连梦娇都没有发现小燕的反常。
在这开心玩具之后,唐元哲出差了很长时间,回来后也天天早出晚归的工作应酬,小燕从一开始的每天都提心吊胆,到渐渐地以为唐元哲不过是一时糊涂犯错。
但是她错了,唐元哲这只老狐狸不过是在试探她,时间久了,发现小燕根本一声没吭,唐元哲的魔爪终于再一次伸向了小燕。
第二次被不尊重的小燕,变得麻木而绝望,而唐元哲也就这样把小燕当成了被自己藏在地下的禁脔。
小燕在审讯室说出这一切的时候,整个人平静得不像个十六七岁的孩子,她的脸庞上有一种连身经百战的曹刚毅都看不懂的隐忍和光辉。
同样作为女孩子,小冰一边做笔录,一边把牙都咬碎了,她知道世界上有很多禽兽,但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这种衣冠禽兽,她还是难以做到毫无波澜。
她不断地安慰着小燕,并且鼓励她,“你把一切都说出来,我们会帮你争取减刑或者保释。”
小燕很茫然的看着小冰,似乎听不懂小冰的话,小冰又很耐心的跟她解释,她的行为算是自卫,可以争取减刑,只要她能拿出证据证明她说的一切。
凌寒却告诉小冰,即使小燕能够拿出证据唐元哲曾对她实施多次强奸,但是小燕杀害唐元哲的手段如此残忍,又分尸藏尸,量刑是不会轻的,更何况到现在为止,小燕都只是在说,她根本没有拿出任何证据,看样子也拿不出任何证据。
小冰很气愤也很激动,甚至为了这个还和凌寒争辩了几句,最后也不得不承认凌寒说的是对的。
小冰将所有资料入档,带着沉重的心情离开了资料室。
接连几日的劳累疲惫,在此时可以说是画上了一个句号,可是小冰的心情并不轻松,她在为那个可怜的女孩子小燕感到悲伤和无奈。
曹队长虽然铁拳风格,但是其实很有铁汉柔情,特别的跟小冰嘱咐了,“小冰,这次案子,你表现的很不错,又是个女同志,这段儿辛苦你了,案子结了,你也可以回去休息两天再来报到。”
小冰怀着沉重的心情,觉得头也有些痛,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就一步步的往公交站走去,想搭公交车回家。
人不开心的时候却容易什么事都不顺,小冰此时就是,明明已经等了快二十分钟了,却连一辆公交车都没有等到。
无奈之下,她只好往马路上倾了倾身子,想招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没有招来,却有一辆白色宝马停在了小冰面前,小冰有些讶然,还以为车里的人想要问路呢,车窗已经摇了下来。
凌寒!
小冰瞪大了眼睛,“怎么是你?”
凌寒还是那副不太有表情的表情,“为什么不能是我?去哪里?看看顺路不。”
“回家。”
“哦,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地址,挺顺道儿的,上来吧。”
凌寒的声音带着魔力,小冰就这么不争气的上了车,车里有淡淡的真皮味儿,小冰忍不住掰着手指开始在心里做算术,怎么算凌寒的工资也不至于能开这么壕的车,正打量之间呢,凌寒似乎已经看穿了她,“家里的车。”
小冰一下子红了脸,旋即故作镇定的玩笑道,“富二代啊!”
没想到凌寒毫无掩饰和不好意思,“算是吧。”
小冰这下倒是提起了兴趣,好奇的问道,“家里条件这么好,干嘛要来做这么辛苦又危险的工作啊?”
凌寒扭头看了小冰一眼,漆黑的眸子里全都是小冰看不懂的东西,似乎还带着些伤悲,沉默许久,小冰都后悔自己这么嘴欠了,也许人家就是喜欢法医这个职业呢?
“为了一个人。”没想到过了半晌,凌寒居然说了这句话。
小冰愣了愣,她好想问问是什么人,但是鉴于前面的教训,她忍住了,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与此同时,她的心情也沉了下来,因为直觉告诉她,凌寒口中的这个人,肯定是个女孩。
什么样的女孩儿,能让凌寒这么上心?
小冰想象力匮乏,实在勾勒不出。
“对了,何小燕这个案子,你有什么看法没有?”凌寒大概也觉得车里面的气氛尴尬,闷了半天,看似随意的对小冰问道。
“案子不是都结了吗,还有什么看法?只能看看能不能争取帮她减刑了。”小冰一想到这个,又开始觉得烦恼。
“这案子还有很多疑点。”阳光有些刺眼,凌寒抓起了车屉里的墨镜戴上了,浑身立刻多了一股肃杀。
“什么疑点?”小冰毕竟是菜鸟,没有凌寒那么成熟的能力,对这个案子除了唏嘘,她已经没有了别的看法。
“第一,唐元哲的生殖器在哪里?第二,何小燕口口声声说唐元哲多次强奸她,证据呢?第三,何小燕杀害唐元哲的时候,是蓄意为之,还是因为唐元哲又一次对她实施强奸,让她一时起意杀了唐元哲?如果是唐元哲正在对她实施强奸的时候做的案,那么唐元哲肯定是会留下精斑或者前列腺液之类的蛛丝马迹的,为什么我们没有找到?第四……你真的觉得从农村出来的十六岁的何小燕,有能力将一具一百六十斤左右的男尸,那么细致的切割开并掩埋吗?”
凌寒的问题一个个的冲击着梁小冰的脑神经,一开始她还辩解着,“何小燕说了,太过慌乱,所以把唐元哲的生殖器弄丢了也不是不可能;她是个农村姑娘,根本不知道唐元哲怎么强奸她,她是完全可以收集证据状告唐元哲的;至于现场……她洗刷过,对证据的伤害,也是存在的……”
可是回答到最后一个问题的时候,她自己也说不下去了,是啊,何小燕这样一个怯懦的小女孩,说她一时冲动杀了唐元哲,小冰倒是可以相信,但是,说她把尸体肢解了,小冰也有些不敢相信,毕竟唐元哲的尸体她也是亲眼目睹的,那不可能是在慌乱的情况下肢解的。
看着那尸体,小冰的脑海里甚至能够想象到,那是一个恨透了唐元哲的人,坐在尸体前,把仇恨一刀一刀的的砍在了唐元哲那发福臃肿的身体上,最后因为痛恨,甚至把唐元哲的命根子都扔掉了!
这个人,不是何小燕,小冰的直觉也这么告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