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仇允想不到的是,一开始狄公教他的并不是什么高深的学问,只是读书识字。
他早上起来要去跑步,回来吃早餐,学习语文、数学、历史、地理,狄公说:“佛教云‘心外无物’,那是清虚之辞,实际上是‘物外无心’。不懂天文地理、世间百态,就不会懂人的心理!”
每门学问狄公只给他启蒙,剩下的自己看书,仇允吃过苦,学习非常勤奋,像块海绵一样疯狂地吸收着知识。
启蒙教育持续了五年,可能是小时候过于瘦弱,身体便加倍地吸收营养,加上每天的锻炼和严格的作息,十四岁时仇允已经成长得高大魁梧。
这年狄公在墙上挂一张日历,让仇允对着日历每天捶打一千拳,这训练既辛苦又枯燥,但仇允还是坚持了下来。
日历每天揭下一张,也就变薄一分,等一年过去,日历揭尽,仇允居然可以用一对肉拳头朝水泥墙狂捶,震得墙壁轰轰摇晃。
一力降十会,在此基础上狄公教他一些防身手段,并不多,总共就十招,让他熟记每一个动作,危急关头可以防身保命。
狄公的病情已经越来越严重,右眼鼓突得越来越高,仇允劝他去医院,可是他坚决不肯,说生死由命。
二人为此发生了一场争吵,第二天醒来,仇允发现自己双眼失明,他惊慌大叫,把卧室里的东西全部撞倒了。
“别怕!”狄公的声音传来,“昨晚你入睡的时候,我给你下了药,你现在双目失明,但只是暂时的。”
“您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了训练你的感觉,人太依赖眼睛来获取信息,耳鼻舌便用进废退,现在我让你看不见,增加其它感官!”
仇允早已习惯这种奇怪的训练,苦笑道:“我每天要怎么看书呢?”
“我会教你使用盲文!对了,从今天开始,我们学摄心术!”
狄公开始传授摄心术的一招一式,摄心术分为“默察”、“审色”、“言蛊”、“心符”几大块。
默察近似推理,通过细枝末节判断一个人的职业、家世、经历等等,深谙此道者在接人之初,扫上几眼,就能把一个人的情况说得七七八八。
审色则是观察一个人细微的表情,判断他的性格、情绪、顾虑、喜好,唯识人方能摄心。
言蛊是用三言两语撬动一个人的内心,左右他的判断,干涉他的想法,狄公说人的内心犹如山岩,是重重经历堆积而成,但山岩亦有缝隙,找到那个缝隙,一句话令人发狂甚至置人生死都是可以办到的。
言蛊之术极为深奥,分为三十六式,与世俗流行的“厚黑”之类相比,犹如云泥之判。
心符则是暗示催眠,在摄心术中,暗示叫作暗符,催眠叫作种符,利用催眠让人做事是起符。
这暗示催眠,西方学者研究了两百年,创造了各种理论都没找出它的原理,狄公只用一句话就解释了,“人心中有个灵虚一窍,就像开关一样,触动它就能操纵一个人。”
打开灵虚一窃的窍门只有一条——集中!
让一个人全身心注意某物,然后猛的说一句话,或者做一个动作,即能种下心符。
这些知识新鲜而有趣,宛若无穷无尽的宝藏,仇允用心记忆,勤加练习。
维持着眼盲的状态一个月,他已经可以适应这种生活,听觉嗅觉变得无比灵敏。
一年以后,他的脑海中能浮现家具、街道的样子,走路绝不会碰到东西,还可以外出跑步,甚至偷偷溜到巷子里的开心玩具厅玩一会,老板见他是个“盲人”,总会多给两个币。
他还能和狄公一起下棋,这是狄公唯一的消遣,可仇允的棋艺实在很烂,狄公说他太顾眼前,没有大局观。
这天狄公叫仇允来下棋,可是桌上并无棋盘,仇允说:“我去拿……”
“不必!就这样下!”
“这样怎么下?”
“你知道盲棋吗?在棋盘装在你心里,用心来记住每颗棋子的位置,我先走,第五列第七格,黑子!”
仇允犹豫片刻,报上自己的棋子,“第六列第十格,白子!”
这样下棋十分困难,很快仇允就记忆混乱了,可狄公却游刃有余,下完一盘,又来一盘,仇允感觉脑袋快抽筋了,乞饶道:“狄公,我们还是用真棋盘吧!”
“给我好好下!”狄公不容辩驳地说。
接下来几天,狄公不停地和仇允对弈,仇允为了记忆棋子的位置经常要掰手指数,狄公便一拐杖抽来,叫他用心来记。
这一定又是某种奇特的训练,仇允咬牙坚持,一个月后,他可以从容地下盲棋,狄公甚至不必报棋子的位置,轻轻在桌上点一下,仇允听声辨位,脑海中便有一枚棋子落下。
狄公见他已有小成,说:“接下来我该教你打造心器了。”
“狄公,什么是心器?”
“简单来说,就是用想象制造出物品,这并非唯心之学,实际上是往自己的脑袋种符,通过一个动作一句话把它调出来使用,就比如这棋盘棋子,它就是你的心器。”
仇允感觉这太神奇了,问:“那这制造出来的物品是真的吗?”
“能看、能听、能摸,但别人是看不见的,譬如我制造一个杯子,我可以把它拿在手中,能感觉到它的重量,但是不能盛水。”
“所以它还是假的?”
“你知道我平时抽烟吗?”
“啊?从来没见过!”
“我抽的这杆烟是我制造的心器,只有我能看见、摸到,并且能抽,抽下去之后也能暂时镇住我的病痛。还记得上回我给你种符,让你吃‘辣椒’,你果然辣得满头大汗,其实辣椒根本不存在,你的心相信你吃了辣椒,身体就会有反应。心器就是你的心相信它存在的物品!”
仇允思考着,“可是这心器只有自己能看能摸,它有什么意义呢?”
“什么东西就算自己能看能摸,也依然有用?”
“一本书?”
狄公笑笑,将一物放在仇允手中,“我现在传授给你方法,你试着将此物制造出来。”
那东西四四方方,是塑料做的,仇允摸到了它的缝隙,原来是个魔方……
(注:创造心器的原理源自密教中制造幻人“tulpa”的方法,利用系统的方法可以用想象创造一个人出来,目前在西方已经形成一股亚文化。此术较为诡秘,且容易失控,切勿轻易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