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晚吟这话直接给沈轻舟盖棺定论了。
沈轻舟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纰漏,整个人害怕得都在颤抖。
那一日自己就是听说贵妃的花冠会摆出供人欣赏所以才拉着沈晚吟去的,只是没想到自己一时失手打碎了。
原本还想若是母亲和哥哥几人劝说的话,沈晚吟一定会替自己顶罪的。
可是为什么变成了这样的结果?
瞧她如此,周止湖直接大笑出了声,脸上的嘲弄毫不掩饰。
“果真是贼喊捉贼啊,看时辰宫人们也要到了,这二十杖你就好生受着吧。”
“不。”沈轻舟慌了神:“阿爹,阿娘我害怕。”
这句阿爹阿娘直接让周止湖黑了脸。
而沈越却开口道:“不怕,阿爹在呢,等下我就进宫求见陛下,定不会让你受这仗罚的。”
沈晚吟站在窗棂之下,一道凉风吹得她浑身发寒。
虽说自己早已不在意了,可她如今听到这话还是觉得讥讽得很。
沈越为了沈轻舟都可以去请去求,可是为了自己他有过这样的想法吗?
不,应该说他从未为自己想过。
周止湖也没想到沈越竟然说出这样的话,还是当着晚吟的面。
当他咬紧牙关,正想怒骂出声之时。
沈晚吟伸出手扯了扯他的衣袖,朝他轻笑:“舅父,我自己来。”
沈晚吟行至众人前,抬手直接将身上的狐袄大氅落下。
周止湖一惊:“晚吟,你……”
沈晚吟抬手制止他要问出口的疑惑,转身便看向站在一旁的沈家族老们,虚虚一拜:“方才让众位族老笑话了,今日晚吟请族老们来只为一事,那便是我沈晚吟今日要脱离沈家,自立女户!”
此话一出又引得众人哗然。
方才在争执中,所有人都忘记了沈晚吟一开始说要自立女户的话,毕竟都以为她是小孩子气性,只为讨个公道罢了。
如今再听,却觉得甚为荒谬。
“自立女户?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不可能!我们沈氏一族从未有如此先例!”
“这要是传出去我们不得被笑话死?”
沈家族老们议论纷纷,一个个疾言厉色。
最不可置信的还是沈越和大周氏几人。
“你胡说什么呢!你真是越发的不像话了!这话你也敢说出来,简直丢尽我沈家的颜面!”沈越是真的怒了。
要是沈晚吟今日自立了女户,他不得被各位同僚笑话死。
“你如今和我谈颜面?”沈晚吟讥嘲:“你们想要我顶罪之时怎么不想着沈家颜面?我告诉你们,我不想和你们在此浪费时间了。
今日你们必须同意!除非你们想要满东隋的人都知你们要我替沈轻舟顶罪一事!你们可得好好想想,自立女户一事大还是你们一开始想要我顶罪的欺君之罪大。”
欺君之罪?!
沈氏族老众人面面相觑,他们似乎都忘记了,想要沈晚吟顶罪不就是欺骗陛下和贵妃吗?
此事若是真的传扬出去,恐怕他们沈氏一族都得随着沈家连坐了。
权衡利弊之下,沈家族长直接站了出来:“你保证自立女户之后,此事不会宣扬出去?”
“族长!”沈越唤道。
沈家族长瞪了他一眼:“沈越你也是我自小看到大的,你怎么这么拎不清!一步错了难不成还要步步错吗?你好不容易才坐到首辅之位,难道真的想要失了圣心?”
沈越喉间一哽,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他在意的从来都不是一个‘无用’的女儿,而是在意自己的颜面。
但是和颜面比起来,圣心才是他唯一需要稳在手心之物。
见他如此,沈晚吟便知道此事已经成了。
她心情颇好的勾了勾唇:“既如此,那请众位族老做个见证,待沈大人签下断亲书,我便去京兆尹核销立户。”
说着沈晚吟便看了玉屏一眼,玉屏立即将袖中的断亲书拿了出来,就连笔都是随身携带着的。
“敢情你是一早便准备好了的。”坐在最上头巍然不动的沈老太君突然出言讥讽。
“不然呢?”沈晚吟捻着手持,挑眉:“不然沈老太君想让我留下吗?您若开口的话,说不准我就真留下了呢。”
她是笃定了沈老太君不会说出让自己留下这话,不然方才怎会那般安静?一点作妖的意图都没有。
果然,在沈晚吟说出这话之后,沈老太君顿时安静了下来,拿起手边的茶盏便饮了一口,一言不发。
沈晚吟轻嗤,拿过玉屏手中的纸笔放在方桌之上,示意着沈越:“请吧沈大人。”
“不!不许签!”就在沈越刚拿起笔之时,大周氏立马伸手抓住了沈晚吟:“你怎能如此狠心?!你不要阿娘了吗?”
沈晚吟没有犹豫,直接将手抽了出来,定定的看着她那双神似自己的眼眸。
她好似从那双眼中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那时她被按在长椅之上,被宫人仗刑之时,她也说过——阿娘!你为何如此狠心,你当真不要我了吗?
可那个时候大周氏说了什么?
好像说了——晚吟,你忍忍,忍忍就过去了。
“是你们不要我的。”
话落,沈晚吟再也没看她一眼,盯着沈越就签下了断亲书。
在断亲书签下的那一刻,沈晚吟的面容之上露出了最真挚的笑意。
沈家五兄弟愣了,他们好似从未在小妹脸上看过这样的笑。
沈晚吟拿着断亲书,笑得璀璨:“舅父!咱们走吧。”
“好。”周止湖太知道沈晚吟这些年受的委屈了,所以在她要断亲之时,自己并未阻拦,心中甚至有些高兴。
高兴晚吟能踏出这一步,而不是同幼时一般,在爹娘想要接她去周家养育之时,被沈家所谓的亲情牵绊而拒绝了。
两人并肩朝祠堂外走去,就在即将要踏出祠堂之时,沈晚吟突然停下了脚步。
大周氏看着这一幕有些欣喜,还以为沈晚吟回心转意了。
可接下来沈晚吟的话却瞬间浇灭了她心头的欣喜。
“啊对了。”沈晚吟转身:“玉楼和玉屏是外祖母送到我身边的,身契都在我的手中,我便带走了。
我身上除了方才丢下的大氅之外都是外祖母给我置办的,我院中之物能带走的都是周家买的,所以我没带走沈家一物,如此便了解了。”
说完,沈晚吟便携同周止湖、玉屏玉楼两人快速的走出了沈家,奔向了属于她自己的康庄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