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若本是想小憩一会儿,可再一睁眼已经日落西山了。
听到动静进来伺候的是一个胖乎乎的丫鬟,颜若记得她叫小小,是柳厨娘的女儿。这丫头生性愚笨,别的主子都不肯要,便打发到了她这云霞轩。
想着前世,她被偷偷发卖之时,这小丫头还哭得挺伤心的。只是她只会哭,不知如何帮她。
“小小,怎么不见翠如?”颜若由着小小帮她披上外衣。
“诶,夫人您忘了?翠如姐姐不是掉进湖水里了,听说现下还昏迷着,一直说胡话呢!”小小一边说着一边把颜若的长发自衣服里拿出来。
“嘶……”颜若皱了皱眉,这丫头的手可真重,扯得她头皮疼。
柳小小却是个粗心大意的,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做的不妥,只尽心的把颜若的头发撩出来又细细梳理好。
“夫人,晚膳已经备好了!”
颜若应了一声,脚下往外走着,心里却想着其他的事。
因着二房不受宠,所以在她身边伺候只有翠如和小小,翠如势必要打发掉,而小小又指望不上,看来她要重新物色一个贴身丫鬟才是。
如是想着,颜若来到厅堂,见圆桌上摆着饭菜,有荤有素还有一盆鸡汤并着一小碗米饭。只是那荤菜难觅肉星,素菜寡淡如水煮,鸡汤里只有一个鸡头,汤色如清水一般,米饭虽未尝但米粒都碎了,想来是从筛子漏下来的碎米。
就这样的饭食,恐怕其他房里的丫鬟都不屑吃的!
不过颜若倒有些庆幸,前世她什么苦没有受过,饿肚子都是常事,有几次还吃野草呢,所以这样的饭食已经算不错的了!
颜若坐下,见偌大一个饭桌却只有她一人,于是转头问道:“二姑娘呢?”
“姑娘还在房里,奴婢已经叫了,可姑娘只说没有胃口,不肯出来用膳。”小小答道。
“那就别管她了!”
不吃就是不饿,不饿还要人强吃,容易消化不良!
颜若端起饭碗,尝了一口,倒也不算太难吃,于是又往嘴里塞了两口饭。只是她这边吃得欢畅,在一旁伺候的小小却抹起了泪。
这丫头五大三粗的,用小肉手擦了一把又一把,脸上的妆都给擦花了。
“你哭什么?”
“夫人,您身子还未痊愈,不说补养了,连像样的饭食都吃不上,他们真是大恶人!”
“其实……”
“哦,对了,我这里还有一块肉脯,我娘偷偷塞给我的!”
小小自怀里拿出一块帕子,慢慢打开,里面包裹着几片油亮的肉脯。小小是个没心眼的,她一股脑把肉脯都盖到了颜若的碗中。
“夫人,您快吃吧!”
颜若看着碗里的几片薄薄的肉脯,心中十分感动,“小小,夫人以后让你顿顿有鱼有肉,你信不信?”
“啊?”小小想了想,道:“可我不能多吃肉,吃肉长肉,我就嫁不出去了!”
颜若噗嗤一声,“那夫人跟你保证,一定给你找个良婿!”
“谢谢夫人!”小小一脸高兴。
她不是被几片肉脯给感动的,而是小小的心,在所有人都唾弃她时,只有小小真心待她。
晚膳过后,颜若打发了小小去办事,然后便上床休息了。
夜色沉重,辰时已过。
一黑影自院门外偷偷摸摸走进来,及至走到正房门前,他又回首四下望了望,稍稍片刻后才慢慢推开了房门。
那黑影径直走进西次间,刚一撩开布帘,便见房中突然亮起一盏红烛。
烛光摇曳,满室生辉。
黑影脚下顿了一顿,仍是走了进去。
因着烛光,那黑影的脸自黑暗中隐现,尖嘴猴腮的面相,正是白日里与三老爷躲在柳树后面的人。
此人便是永定侯府的大爷徐江狄,领了个虚衔,又仗着家里的权势,整日里胡作非为,尤喜爱逼良为娼的勾当。
借着那烛光,徐江狄也看到了窗尚的春色。
只见薄纱帷帐后面,女子背身而卧,身上只搭着一袭红绸,大片的春光泄露。往下红绸掠过,一双光洁的玉腿,娇嫩的好像能掐出水来。
女子撩了撩头发,那长发似瀑布一般,从素手间流泻而下。明明离得还远,徐江狄却好似闻到了她发间的香气。
徐江狄一个没忍住,哈喇子自嘴角流下,整个人早已意乱情迷。
“小美人,你故意这般勾引小爷,可是知道小爷今晚会过来宠爱于你?”
那徐江狄一边说着一边挪动步子凑上前去。
“大爷,您莫要心急!”
“爷不心急,只是良宵苦短……”
“大爷,您可还记得我?”
徐江狄抹了一把哈喇子,“记得记得,大爷第一次看到你时,你刚嫁给苏士敬那个短命鬼。只是可惜了这么个大美人,他一个病痨子能不能人道还不一定呢!爷那时就惦念上你了,亏得他死得利索,不然爷都要忍不住给他戴绿帽子了!”
“大爷,您还是忘了,我是芷溪啊!”
“芷溪?”徐江狄听到这个名字脸上突然一僵。
正这时,那红衣女子慢慢转过了头,明明身子还背着,脑袋却转到了后面……
徐江狄慢慢张大嘴巴,只是却发不出一丝声音,脚下也仿佛被定住了一般,想拔腿就跑可却动弹不得。
那是一张娇美如三月桃花的脸,眉眼精致,朱唇莹润。
“咔咔……”
徐江狄拼命想喊出声,却只发出咔咔的声音。
明明谢芷溪已经死了,他亲眼所见!
红衣女子也就是谢芷溪飘然而至,谁都没看到她动作,却已经到了那徐江狄的眼前。
“我恨不得现在就杀死你,不过……”谢芷溪微微一笑,脸上突然龟裂开,原本一张美人脸却变成了一个馒头。
“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谢芷溪说完,嘎嘎笑了一声,接着左手一摊,手心之上燃起了一簇蓝火。
那徐江狄看到那簇蓝火便好似被抽空了灵魂一般,余下只剩一副皮囊,眼中无神,手脚僵直。
“大爷,快随我来啊!”
谢芷溪飘飘然出了屋门,而徐江狄也咔咔转身,如木头人一般一摇一晃的跟了上去。
这时,一阵风自窗子里吹了进来,红烛跳动了几下便熄了。
颜若自墙角的黑暗处走出来,她望了一眼外面的月色,嘴角勾勒出一抹笑意,然后和衣躺到了窗尚。
谢芷溪乃是艳鬼,尤擅长勾魂摄魄!
约莫着一刻钟的功夫,外面突然吵闹了起来,立时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小小在院门口与气冲冲而来的三夫人一行人撞在了一起,她手中还端着一碗冒热气的鸡汤,是她从娘亲那里讨来的。
“三夫人,您这是……”
那三夫人白氏见小小手中端着鸡汤,挥手打落,并大骂道:“她如此不知检点,居然还有脸要鸡汤喝!”
柳小小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是看着辛苦讨来的鸡汤被人这么轻易打翻在地,眼圈立时就泛红了。
“三夫人,我家夫人身子还虚弱,平日里又被你刻扣着,奴婢好不容易弄来带鸡汤,您竟然说打翻就打翻了!”
“你说谁克扣她了!说话这么没分寸,采薇给我拉去掌嘴!”
小小有些傻了,见采薇上来要拉她,忙赖着求饶。
“老三家的,我们这几把老骨头被你喊来,可不是为了看你教训下人!”说这话的是一个年逾古稀,满头白发的老翁,他是苏氏一族的族长,在他身后还跟着几个与他一般年纪的老人,皆是苏氏老一辈的人了。
白氏见此,只得让采薇赶紧把还在闹腾的小小给拉到一边,然后好声好气的对族长说道:“大爷爷,您可一定要严惩那淫妇,最好是把她发卖了出去,也好祭慰二老爷的在天之灵啊!”
“行了,拿人捉赃,你且把老二家的叫出来吧!”
白氏点点头,转回身时,嘴角勾起一抹狡诈的笑。
那白氏也不喊人,而是径直往里面闯,心想着不就是抓奸在床,她定要给她坐实了这罪名。只是她还没推开门,那门却从里面打开了,而颜若穿着里衣披着外裳站在门内。
“三夫人,这大半夜的,你这是作甚?”
白氏微微察觉不太对,但想着已经与徐大爷商议好了的,总不会出什么岔子,于是指着颜若大骂道。
“你这个淫妇,居然私藏男人在房内,干一些龌龊下作之事,你怎么对得起故去的二老爷!”
颜若微微皱眉,“三夫人,这话说出口可就收不回来了,你一盆脏水泼下来,可有什么凭证?如何就断定我干了这勾当?”
“采薇刚才亲眼看到一高大的男人进了你这院,而且一直没有出来,你还敢说你没藏汉子?”
颜若看着白氏那嘴脸,不禁又想到了前世,只是那时她没有防备,被那奸恶之徒正按在窗尚,而白氏恰好出现抓了现行。
可怜她明明是被强迫,明明受了天大的屈辱,却背上了淫乱的罪名!
颜若看了一眼白氏身后的那些族中大辈儿,立时眼眶泛红,“三夫人,我知道您一直瞧不上我,嫌我出身不高!可我出身再不好也是好人家的女儿,怎容你这般诋毁!”
“你这个狐媚子,看我不把你房里的男人揪出来,到时你还有什么话说!”
说着白氏要往里面闯,可被颜若硬生生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