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大乡绅沈天霸,白鹤原的人没有一个不敬畏的。
他有钱有势,在原上的威望如日中天。老百姓们可能不知道当今皇帝是谁,却一定知道这一带谁说了算,光是听到他的名字心里都要震一震。
“老爷,再往前就是天柱山了,还要去吗?”一个随从问。
天柱山是邪山,轻易去不得。
沈天霸眯了眯眼睛:“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冲进了天柱山脚下的林子里,忽然一抹雪白的身影从沈天霸的跟前轻盈一闪而过,是一只白鹤!
沈天霸揉了揉眼睛,毫不犹豫地忽然调转方向策马追上。这鹤似乎通人性,时快时慢,勾着沈天霸不断朝密林深处去。
不知道追了多久,白鹤总算在一棵树下停了下来,就在沈天霸迫不及待地开弓准备射箭之时,白鹤瞬间如烟一般消散了。
沈天霸愣在了原地。
其他随从们这个时候才勉强赶了过来,一个个狼狈不堪。
“老爷,这山里向来邪门儿,一个人走不安全。”
“咦,那是啥!”
一个随从下了马,走到白鹤消失的草丛处弯腰抱起了个什么东西,直到他把这东西递给沈天霸,众人才发现竟然是一个两岁左右的女娃娃。
女娃娃虽脸色蜡黄干瘦,可眉眼清秀的很,一看就是个美人坯子。说来奇怪,山里一向气温偏低,这娃娃穿得这么少也不怕冷,正甜甜地睡着呢。
“这不是咱们庄胡老头家的五丫头吗?”一个人看到娃娃额角的梅花胎记后,惊讶地喊了出来。
沈天霸沉吟着看了这个娃娃许久,最终从怀里摸出一把东西包在帕子里,塞到她的小袖子中。
他笑着对那个随从道:“送回去!说是我捡到的。”
得了沈天霸的命令,那汉子不敢怠慢,忙抱着娃娃扯起缰绳飞奔而去了。
在他颠簸的时候,他怀里的娃娃醒了,慢慢的睁开了眼,满脸迷茫呆滞。
这是哪里?……
她叫胡桃,本是一个沉迷开心玩具的网瘾少女,天天熬夜通宵奋战刷副本,不久前终于刷出了梦寐以求的珍稀道具,却由于过于兴奋而心脏一痛失去了意识。
再睁眼时,不但身处这么个奇怪地方,自己的身体也变成了一两岁小孩的模样,多么诡异惊悚啊!
其实原主的年龄有三岁多,只不过因为长期营养不良没发育好,看着才那么“显嫩”。
胡桃只是身体变小了,智商并没有跟着倒退回去,她结合前因后果思索了一下,很快便回过味儿来。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个时候她应该是猝死了,然后穿越到了这个小女孩身上。
她大概可以想到自己的尸体被发现后,会以什么样的方式被公之于众——《花季少女沉迷网游,通宵奋战猝死桌旁》……
骑马的汉子没多久就把她带到了葫芦庄的村头,他下了马,高声喊道:“胡老头在家吗?”
应声出来的并不是胡老头,而是一个身材矮小面相凶恶的老太婆。大概是身体残存的记忆起了作用,胡桃认出这个是胡家的老太太,也就是小女孩的奶奶钱氏。
看到这个不请自回的孙女,胡老太太涨红了脸,破口大骂道:“谁要你弄回来这么个丧气玩意儿,贼娘养的赔钱货……”
“是沈天霸老爷要我送回来的。”
沈天霸三个字比任何威胁都管用,胡老太太一口气憋在胸腔不敢再骂,最终只得瞪着枣核儿一样的大眼珠子悻悻地把胡桃接了过来。
倘若是别人老太太才不会在乎那么多,依旧要骂个心满意足才够,可这沈天霸不行。
谁不知道对方是这十里八乡的头号地头蛇,又是个霸道狠厉的角色,要是叫他听到一两句不痛快的,全家人都得遭殃!
“好生养着,别再丢到山里,让老爷给你再送回来一次。”
那汉子似笑非笑地嘱咐了一句后便绝尘而去,胡老太太回到屋里关上门,一边低低地骂娘不绝,一边恨恨地死命掐着怀里的孙女,胡桃疼得龇牙咧嘴的却哭喊不出来,她这个时候才发现新身体貌似不太会出声。
这个老太太看自己的模样何等可怕啊!
胡桃从来没看过这么冷酷憎恶的眼神,完全不像是骨肉至亲的奶奶,倒像是什么吃人的老妖怪。她战战兢兢,感觉自己随时会被对方摔死在地上脑浆四溅,好在没多久一双温暖的小手把她从胡老太太手中夺过来,紧紧地抱在自己怀里。
胡桃转过脸,发现是一个约莫七八岁大的小男孩,下意识反应过来是她这个身体的二哥胡硕。身体残存的本能让胡桃朝胡硕的怀里靠紧了些,心里有种莫名的安全感。
“奶奶,你不是说妹妹病死在大夫那里了吗?”胡硕问胡老太太。
胡老太太眼中闪过一丝心虚,随即抬手就是一个大耳刮子!
“我就是把她扔了,怎么着?!没良心的小崽子还来和我叽叽喳喳的,想审我呀!别忘记你吃谁喝谁的了,老娘天天辛辛苦苦养活你们这群白眼狼,活了一把年纪还要被你个小兔崽子顶嘴?我还活着干什么!”
胡桃被这忽然而来的暴风雨吓呆了,换做任何人挨这么响亮凶猛的一耳光都会哭的吧,何况是这么小的孩子!
出乎她意料的是,胡硕却和个没事儿人一样,满不在乎笑嘻嘻道:“奶奶!我不过是问一声,生这么大的气干嘛?您是长辈,又是这么个年月,丢个吃白饭的小娃娃天经地义,谁都说不了嘴!快别生气了,前些时不还嚷着脑袋疼吗,我给你烧点烟叶子,再顿壶茶,好不好?”
他的语气轻快而俏皮,仿佛刚才那疾风骤雨的一耳光不过是轻轻的一指头罢了,但他脸上浮起的红色掌痕却提醒着旁人,胡桃老太太这一手有多黑多重。
胡老太太被孙子这么一摩挲,心里的邪火散了不少,冷冷道:“哼!就你会嘴上哄人,心里怕是拿着我杀气儿呢,骂杀千刀的老不死!”
“别,奶奶您这话可就屈了我的心了,这一屋子就我最孝顺!我没爹没娘的,不孝顺你孝顺谁呀?快别说了,屋里冷,到炕上坐着吧,我给您装叶子去!”
胡老太太这才满意了些,轻哼了一声后扭腰转身走了。
胡硕把胡桃抱到了一个小里间的窗尚,这个房里炕没烧,冷得冰天冻地的。胡硕尽可能地找来被褥衣物把她裹了起来,胡桃这才觉得不冷的那么难受。
“小东西,你可真命大,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胡硕抚摸着妹妹的脸,面上还是微笑着的,一滴泪却滑落在她的脸上。
不知为什么,这滴泪水比胡老太太的那一巴掌更让胡桃震惊心疼。
明明心中怨恨痛惜,面上却能无懈可击地微笑着,对杀害妹妹的凶手百般讨好。这个孩子才多大,就被残酷的生活磨成了这般早熟圆滑的模样?
胡桃伸出小小的手想去触碰胡硕流泪的脸,可惜对方把脸一擦就离开了房间,估计是给老太太装烟叶子去了。
夜晚,胡桃闭着眼睛却没有睡着。除了头一次穿越的兴奋和紧张让她无心睡眠,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冷。
尽管胡硕紧紧地抱着她用体温暖她,她还是冻得牙齿直打颤,想尿尿。
窄小逼仄的房间,冰冷硬实的炕,散发着奇怪霉草味儿的被子,每一样都让胡桃无比怀念自己那个温暖舒适的小公寓。
真是太坑爹了!为什么别人穿越就可以穿到侯门大户当千金小姐,自己就穿成吃不饱穿不暖的穷人家丫头呢?
胡桃前世不仅是个网瘾少女,更是个大吃货,为了好吃的连开心玩具都可以暂时放下。一想到以后就要过着没有wifi也没有美食的凄惨落后生活,她就恨不得一头撞死再穿回去。
胡硕也睡不着,除了冷,更多的是对妹妹接下来命运的忧愁。
小家伙不知撞了什么大运,居然被沈天霸救回来了,奶奶看在他的面上大概不敢再丢一次,可没吃的过几天还是个死呀!
家里分给他的那点子树皮糊糊量少不说,还干巴巴臭烘烘的难以下咽,妹妹才生了一场大病,怎么可以吃那种东西呢?
胡硕一边思索着一边给妹妹掖被角,手指忽然碰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他回过神来,低头在胡桃的袖子里掏摸了半日,终于掏出沈天霸包起来的那个帕子。
胡硕小心翼翼地打开帕子,借着明瓦漏下来的微光打量了半天,看清楚是什么后顿时喜得眉飞色舞。
是铜钱,新制的足铜亮色大通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