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殿——”
大太监尖锐高亢的声音伴随着清晨第一缕阳光,穿透了整个肃穆寂静的宫廷。
乌泱泱百十人立刻站好了自己的位置,井然有序地前进,一步一步,稳而无声。
“嗤喇——”
镀金的红木门缓缓拉开,一身明黄色龙袍的皇帝正走向那权利的最顶端——龙椅。
待宣帝坐定,大总管太监李渝浮尘一扬,群臣百官皆弯腰拱手,“吾皇万岁万万岁!”
大殿之内,朝拜声久久回荡方歇。
“众卿平身!”
宣帝面目肃然,目光散过近下一众皇子皇孙,而后便是宁芳笙。见他一袭官服,长身玉立,脸上是看得出的喜爱。
“宁卿。”
“臣在。”宁芳笙立刻俯首站出。
如此,在群臣之中更是扎眼。
宣帝微展笑颜,显出几分慈爱的意味,“前几日你偶感风寒,如今可大好了?”
啧——
群臣各自垂眉,不知其中几人暗暗咬牙。
宁芳笙面目恬淡,没有受宠若惊的意思,“多谢陛下关怀,微臣无碍了。”“嗯。”
宣帝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向群臣看去。
“有事即奏。”
话方落,刑部侍郎便站出来。
“启禀陛下,微臣有事要奏。”
“准。”
“今早刑部大牢来人传报,礼部侍郎李大人自知有罪,羞愧难当,已于狱中自缢而亡!”
王自忠一愣,诧异得瞪大了眼。
怎么可能?
此时罪名还未定,他肯定不会认罪还羞愧难当;
何况李侍郎惯是死皮赖脸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甘心自缢了?
疑问重重之下,王自忠站了出来。
“陛下,臣认为此事有异。”
说着,他想起宁芳笙早间的回眸,思虑片刻,直接提出怀疑,“李侍郎贪污受贿一案是宁太傅一手负责的,如今变成这样局面,必然有宁太傅失职的原因,请陛下明察。”
宣帝下意识皱眉,他掠了一眼宁芳笙,反问王自忠,“好好的,你扯宁卿做什么?”
这王自忠明里暗里针对芳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宣帝都厌烦了。
“陛下,臣所言并非没有道理的呀!”
他有点着急,另有些恼怒,却又不敢说宣帝偏袒,只能干嚎。
宁芳笙低着头,嘴角上扬。
皱了皱眉,宣帝问他:“那依王爱卿所见,此事该如何处理呢?”
李侍郎死得蹊跷,王自忠心下还有别的担心,沉吟片刻,“臣自请彻查此事,若是与太傅无关,自然也能还他清白。”
“王爱卿倒是对李侍郎的事格外上心。”撂下意味不明的一句,宣帝转看向宁芳笙,“宁卿对此事又怎么看?”
事实上,李侍郎那个人死不死宣帝一点不关心。反正他贪污受贿铁证如山,早晚都是要处死的。
宁芳笙站出来,正在王自忠身边,弯腰拱手,广袖上滑露出手腕上一点深粉色的痕迹。“出了这样的事情,臣有罪,请陛下恩准臣戴罪立功,查明李尚书之死。”
宣帝瞧见了那个疤,心底一动,更偏向宁芳笙。
大手一挥,“王爱卿,你听到宁卿说的了?此事本就是他着手的。”
说着眼神锐利起来,有些警示,“若是吏部清闲,便多读些圣贤书,以备不时之需。”
不要多管闲事!
这话让王自忠的脸色立刻白了,“臣知晓。”
胡明成胡须抖了一下,眼角显出笑纹。
殿里三人都退回原来的位置,宁芳笙对王自忠的咄咄目光视而不见。
吏部尚书遭训,越发显出太傅的受宠来。
朝堂上,又有人说了些杂事,宣帝听得不耐烦。挥了挥手,叫所有人都听他说。
“昨日,朕提起外臣归京,并非突发奇想,而是思虑了许久。那些各地王侯守将,都是我朝赫赫功臣。在外驻守不易,总要让他们知道,朕心里时时念着他们,他们也该回京享福了。”
皇帝真正想做什么,不管什么理由,总是没人敢有意见。于是,殿下响起一片“陛下圣明”。
宣帝心满意足地退了朝。
一众皇子皇孙随了宣帝往御书房去了,宣帝垂首与李渝低语一句,后者匆匆折回头,到了宁芳笙面前,恭恭敬敬作揖,“太傅大人,陛下召你同去御书房。”
不管周身投来几束目光,宁芳笙回礼,丝毫不受影响。
到了御书房,里面宣帝正在问长孙的功课,关心之情不难听出。
“陛下,太傅大人求见。”
“哦?宁卿,进来!”
态度实在亲昵,几位皇子都忍不住侧目。
皇宫里最多便是威严贵气的黄色,当那紫衣人进来,不得不说是为一道别致的景,面若冠玉,身姿清癯,躬身行礼便是风度无限。
夏瑞景从前以为玉白色好看,如今他穿了紫色,还是透着股仙气,才明白,是这人最好看。
宣帝眯着眼,看下首这清俊少年,还有些感慨。“平身,莫要拘礼。”
“多谢陛下。”
“现下叫你来,一是问瑞景的事,我叫他与你学了许久,你可好好教导他了?”
眉微凝,宁芳笙道:“竭尽所能。”
宣帝满意地点头,“很好,往后也需你多多提点他”。
“臣谨遵圣谕。”
往后?这是叫她辅佐夏瑞景了?
琉璃眼眸闪了闪,有了盘算。
下首皇子面色不显,正当壮年的二王爷夏其峥袖中的手却捏紧了。
太傅太傅,太子之师,如今父皇叫宁芳笙亲近夏瑞景,又是什么意思?
“另一事,便是外臣回京了。朕令其峥负责相关事宜,宁卿便从旁辅助,既是叫你多学习着处理事务,又是指着你心细周到,减轻其峥的负担。”
外臣归京,牵扯事宜众多,且这事本不是一个太傅要做的。宁芳笙抬头,正对上宣帝的眼。
“能者多劳,宁卿多为朕操劳些。”
说话间,捋了一下胡须,眼神又往少年袖间瞥了下。
宁芳笙垂眸,“臣领旨。”
几人从御书房出来,骄阳正当,对着宫殿。
这势头,正像是如今的宁芳笙,锐不可当,几位王爷都不免存了与这太傅亲近的心。
一番寒暄,夏瑞景在最末,见着对方的眉心不平,便多嘴问了一句,“老师心里有事?”
可怜他的关切只得了个摇头,外加一句,“殿下似乎太清闲了些。”
“……”
夏瑞景语塞,半晌才开口:“不清闲不清闲。说来我与老师认识两年多了,竟还未曾去府上拜过,不如趁此机会!”他越说眼睛里的光越亮,闪烁着,但也不知是不是年少人的淘气。
“殿下不妨问问陛下可允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