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
云宛央卷缩在柴房的一角,微微抬起眼帘,看到两个婆子带着两个小丫鬟正一脸鄙夷地站在她身前的不远处。
“奴婢们奉命,来送少夫人最后一程。”
为首的李婆子使了个眼色,身后的两个小丫鬟立刻走上前,一个手中拿着白绫、一个手中端着读酒。
好好的孟家少夫人不做,偏要与一个低贱的侍卫私通,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云宛央呆呆地坐着,眼神没有焦距似的望向某一处,不言不语,看得人心里发慌。
李婆子见状轻叹了一声,说道:“九爷在西北打了胜仗,现已班师回朝。按着信上的时间计算,明后天就能回府了。”
云宛央一直面无表情的脸突然间闪过一丝光亮,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奈何五天五夜水米未进,她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李婆子见状心有不忍,毕竟做了五年的主仆,即便是主子做了那样见不得人的事,可曾经对他们这些下人的宽容与善待还是历历在目的。
一声长叹过后,弯下身子劝道:“少夫人,今儿个这事是老夫人亲自吩咐的,想来就是要在九爷赶回来之前将事情处理了。奴婢们心有不忍,却也无可奈何。老夫人的性子您是知道的,我劝您……还是选一样吧。”
老夫人……那个曾经最疼爱她的孟老夫人。
云宛央嫁入孟府时,还是个十四岁的小丫头。那时的她天真浪漫,不知婚姻为何物。加之她又是云府唯一的嫡女,从小到大受尽了宠爱。要星星,爹爹不给月亮。要太阳,祖母不给云彩。
就是这样娇养的性子,使得她从不将任何人、任何事放在眼中。饶是皇城孟家,她也要耍着性子闹一闹。
孟老夫人怜惜她,将她从孟园接进孟府,更是从她进府开始,便对她呵护备至。家里的夫人、小姐们更是不敢对她使眼色。不管是她做出多么荒唐的事情,老夫人都不会严加责备。
可她偏偏身在福中不知福。
先是将庶妹云青莲接入府中常住,后又因对方的一再挑唆,认定了孟九卿并非良人佳婿。与其在这里苦熬一辈子,不如求一张休书,与自己喜爱之人双宿双飞。
带着这个念头,她一闹就是好几年。闹得孟府上下都对她避如蛇蝎,就连昔日疼爱她的老夫人也渐渐寒了心,再不见她。
可偏偏她的夫婿——那个从一开始就被她认定为并非良人的孟九卿,一直耐着性子与她博弈。
她耍性子,他就躲。
她不吃不喝闹自杀,他就端坐一旁静静地看着她,直到看得她举手投降才肯罢休。
其实,闹到后来,她心里渐渐明白,这个男人的心中是有她的。
可她……
可她每一次想就此作罢时,云青莲都会拿着孟九卿的八卦来刺激她,逼得她一次又一次的胡闹。
直到这一次,她累了,不想再闹了。
云宛央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我想见一见青莲。”
李婆子眼神闪躲,支支吾吾地说道:“夫人……云府二小姐……在陪老夫人说话呢。”
云宛央拧眉不解。
李婆子见状,颇为难过地看着云宛央,“夫人啊,云府二小姐自从进了孟府,就一直暗中与各房夫人走动,最近两年更是长陪老夫人左右。她这里装的什么心思,您难道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吗?”
云宛央犹如雷劈。
当初,她刚定下这门亲事时,云青莲就开始在她耳边各种吹风。一会儿说孟九卿经常逛红楼、一会儿说孟九卿在外面养了小的,还生了孩子。更甚者,连他逛楚馆之话,也是说过的。
如今想来,她从一开始就打算了要取而代之。
可怜自己,竟然傻傻地被她糊弄了这么多年。在她种种挑唆之下,一步步将护佑自己的老夫人伤寒了心、一步步将对自己宽容忍让的孟九卿推出了家门、推上了战场。
云宛央忽然间笑了,笑的天地色变、笑得人心肝俱颤。
“有了我做比较,他们一定很喜欢云青莲的善解人意与懂事吧?”
云宛央没有指出‘他们’是谁,但李婆子还是心领神会地说道:“老夫人很喜欢云府二小姐。至于九爷……恕奴婢斗胆,若是九爷真对云府二小姐有心思,怕是早就收入房中了,又何苦等了这许多年。爷的心里,从始至终就只有少夫人您啊。”
李婆子说完又冲着端酒的丫鬟使了个眼色,对方上前一步将酒杯递入了云宛央的手中,“少夫人,事已至此,安心去吧。”
云宛央闭上眼,两行清泪顷刻而出。
“九卿,若有来生,定然不负。”
疼……
好疼……
云宛央渐渐恢复意识,突然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疼痛。
“疼……”
她疼得浑身抽搐,呜咽了两声……
不知睡了多久,云宛央再次睁开眼睛时,看见的是大红的床帐、手指碰触到的是柔软的锦被。
云宛央蓦然坐了起身,震惊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这是……御赐的孟园,是她与孟九卿刚成亲时的园子!
她不是在孟家大宅的柴房里等死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不成,是孟九卿将她带回来的?
云宛央下意识地要下床查看究竟,可身体刚刚动一动,下身的酸疼就提醒着刚刚似乎经历了什么。
她掀开被子看向自己的身子……
云宛央强撑着身体下了床,忍着双腿间的不适踱步到铜镜前,看着铜镜里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自己久久回不过神来。
五年前,身为皇城贵女翘楚的云宛央,有着一张魅惑众生的面孔,微微一笑可倾城,回眸再笑可倾国。这样的女人,是个男人见了都会酥了心骨乱了心神。只要她肯开口,就算是奉上性命都是心甘情愿。
云宛央抚摸着自己的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铜镜里的自己。
她,竟然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