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刺耳地响了起来,周扬帆蓦然从睡梦中惊醒。他看着外面刚刚有一丝亮光,便毫不犹豫地爬了起来。知道今天可能会下雨,他把闹钟定时提前了半个小时,想提前一些去地里干活。
他出来才看到锅屋有光亮,许有香捂着心口坐在那里烧火。看到周扬帆轻声道:“早饭就好了,你怎么不多睡一阵子?”
“昨晚睡得早,现在不困了。”他含着牙刷望着阴沉的天空含糊道,“今天真的要下雨了,我吃过饭就走。”
让周扬帆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心急如焚摘着棉花的时候,援兵来了。
大姑爷童富军,大姑周世珍,小姨夫蔡建,小姨许有玲,四个人骑着两辆自行车到了。他不禁心头一阵感动,心说关键时刻还是靠亲戚啊!有他们帮忙就算是地里的棉花摘不完这一遍估计也剩不了多少,下雨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扬帆!”瘦高个童富军站在田头喊道。
“大姑爷!大姑!小姨夫!小姨!”周扬帆赶紧来打招呼,喉咙微微发涩。
“扬帆不简单啦!”童富军掏出“博爱”烟递了一根过来,“弄一根!”
“我不会。”周扬帆摇了摇头。
“你干什么呢!”已经把竹篓背到身上的周世珍不悦道,“好好的拿烟给孩子干嘛?”
“我这不是礼貌嘛!”童富军笑道,“礼貌你懂不懂?”
“我不懂!”周世珍瞪眼道,“礼貌就是教孩子吃烟?哪有你这样教孩子的?”她说完已经走进棉花地,看到童富军还站在那抽烟,忍不住又道,“你还站着干嘛?这都什么时候了,叫你来就是让你混饭吃的?”
“你还讲不讲道理?”童富军一本正经道,“这叫磨刀不误砍柴工,我怕吃根烟鼓鼓劲,一点都不得比你做的少。”
“你就是‘呱呱叽’掉进茅屎缸,就剩一张嘴了!”周世珍笑骂道,“赶紧的做事,这天说掉雨点就掉雨点了!”
“遵命!”童富军扔了烟头使劲踏了几下,确定熄灭了才背上竹篓,跟着进了棉花地。
不得不说,童富军和周世珍确实是干农活的好手,他们两个齐头并进很快就走在了前头,周扬帆在后面振作精神拼命追赶,还始终落下一个身位。相比之下蔡建和许有玲就逊色了许多,被落下越来越远。
“小姨夫你怎么回事?加把劲啊!”已经到了两次返回头的童富军迎着蔡建两口子笑道,“不加把劲可没得酒给你喝。”
蔡建本来就不是纯粹的庄稼人,一直是走庄串户给人家炒菜的厨师,虽说没有厨师证但是手艺不错,今天没事干就被许有玲抓了壮丁,说天要下雨了二姐家棉花肯定还没摘完,去帮帮忙。生性厚道的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偏巧在半道上遇上了童富军他们,就一起到了。此刻听到童富军和他打趣,也笑着回道:“我又不喝酒就吃点饭少干点也行,大姐夫你能喝酒,自然要多表现表现。”
“不能不能!”童富军摇头晃脑道,“你来帮忙,扬帆说什么也得敬小姨夫喝两杯。小姨夫可是贵客!”
“你大姑爷才是贵客!”一边的许有玲笑道,“正好你多做点,中午也多喝几口。”
“那必须的!”童富军得意道,“我肯定要和大侄儿喝两杯。”
“就你话多!”周世珍看着身后的竹篓又快满了,瞪了童富军一眼道,“你送往地头。”
“扬帆送去吧!”童富军道,“我到底摘得快一点,多摘一个是一个。”
周扬帆闻言赶紧将自己竹篓里的棉花摁在周世珍的篓子里,吃力地往田头走去。等他回来的时候蔡建和许有玲的也满了,他又给背了出去。就这样来来回回当了几次搬运工,一块地的棉花就被摘了。
指示了下面该去哪块地干活,周扬帆脚下生风般的推着小推车往家走。现在已经接近晌午,空气里的湿气越来越重,似乎随时都能丢下雨滴。他在路上看到了二娘丁霞,不禁怔了一下,赶紧打了个招呼继续往家走。
半老徐娘的丁霞脸上也不知道抹了几层粉,笑起来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崩塌一样。“哟,大侄儿啊!你可真能干啊!一个上午摘了这么多棉花?”
“嗯。”周扬帆脚步匆匆,心说二娘打扮得真……腰里妖气的啊,怪不得有男人往她身上贴呢。只是可惜了二爷,吃辛受苦的在外挣命,放着女人在家作妖作怪的。
许有香看到周扬帆回来,知道地里进展很快,问了下面是摘哪块地的棉花,又开始忙活准备晌饭。周扬帆则是将棉花搬进堂屋,灌了半碗凉水又去了地里。
空气中湿意更重,田地里除了周扬帆他们这帮人,竟是看不到人影。也是,别的人家该摘的棉花基本都摘完了,天又接近晌午,谁没事在地里耗着啊。知道随时都可能下雨,就连话痨童富军此刻也不再说话,想着尽量帮着多摘一些棉花回去。
周扬帆还是当起了搬运工,来来回回往田头跑。他的竹篓算是周转,每每能凑满一下就送出来。要是快到田头了不用他送,他就帮着蔡建两口子摘几把,竟然把和童富军他们的差距缩小了一些。
饶是童富军他们几个再努力帮忙,饶是已经到了饭时还在地里抢活,也抵挡不住老天爷的意愿,十二点三十五分,天空终于落下了雨滴。
这个时间是童富军说的,他的腕上总是带着一块“宝石花”手表,倒是有几分气派。他一边和周扬帆把口袋往小推车上搬一边嘀咕道:“这天气预报还真准!”
小雨淅淅沥沥下了起来,周世珍招呼蔡建两口子一起往家里跑,童富军则是一手捂着那顶常年不离头顶很像汉奸戴的帽子,一边吸着烟一边拉着车头,嘴里还不忘和周扬帆说话。“扬帆你是这个!”他竖起了大拇指,“你老表念书都念成飘梢货了,不要说让他摘这么多的棉花,就是半天都坚持不住。”
虽然这是称赞,可是周扬帆听着心里却是一阵苦涩。想着那个年龄和自己一般大只是因为上学晚了一年导致现在还在另一所高中读高二的表哥,周扬帆不由得生出一些羡慕。因为家庭的不同就导致兄弟两个以后完全不同的人生,正也许就是所谓的命运吧!
(说明一下,在作者所在的地方,晚辈喊大姑爷那就是大姑父的意思,要是平辈喊大姑爷,大多时候会在前面加一个他字,喊作他大姑爷,算是代替孩子喊的。在实际情况在,很多平辈的人在替自己孩子喊的时候会将他字省略,也喊作大姑爷。特此说明,其他称呼同样含义。文中提到的呱呱叽,是一种鸟的方言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