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４章 水浑水清谁有鱼

江东省是经济大省，在全国举足轻重。郁浩民在开发区考察时发现，有些办公楼或厂房人去楼空，外资撤出江东市情况比预计的要严重。在江东省的一些外企主要撤到东南亚等国家，那里的人工费用更低廉。我国改革开放初期，便宜的劳工优势让我们成为世界工厂，全球到处可以看到“made in China”。现在人工便宜的优势不在。受外资撤资、外贸订单减少的影响，确实有部分中小企业倒闭的情况。坊间甚至开始有人传播谣言，说开发区将成为鬼城，经济下滑是反|腐导致的副产品。只有大家闷声发大财，允许适度腐|败，才能带来经济的繁荣。江东省经济决不能下滑、GDP不决能往下掉。由此他想到了秦慧楠，用组|织工作为经济发展保驾护航。 “郁书记好！”只见秦慧楠站在面前，手里拎着一只拉杆箱。 “慧楠同志，” 郁浩民哈哈一笑，“刚想到你，你就出现了。” “一下飞机就赶来报到！” 秦慧楠说，“接到调令，闻风而动，岂敢怠慢？” “好啊，”郁浩民感慨秦慧楠的行动效力，“名副其实的空降啊！哈哈哈……来，我给大伙介绍一下。这是秦慧楠同志，是我从中组|织部‘挖墙脚’挖过来的。她将肩负重任，去我省的经济重镇、也是腐|败的重灾区——东山市任市|委常委、市|委组|织部长。大家欢迎！” 众人热烈鼓掌，纷纷与秦慧楠握手。随即，郁浩民让秦慧楠在工业园区转转。是游览这里秀丽的风景？当然不是。秦慧楠心里琢磨着，郁书记有话要说。俩人向园区走去，看着一脸笑意很亲切的郁浩民，秦慧楠不太了解今天郁书记选择在这里接见自己的理由。她知道郁浩民书记是位雷厉风行的实干派，猜想郁书记应该是让自己尽快熟悉工作环境，了解所处的困境，那就是江东省面临的严峻的经济和反|腐斗争的形势。 来到园区湖边，美丽的风景无法匹配郁浩民沉重的心绪，两者形成落差。郁浩民把全省经济严峻的形势介绍后说：“我的现在的日子不好过啊，慧楠同志。” 秦慧楠十分理解郁浩民的心情，可是她不知道自己能如何帮助郁浩民解忧，自己是组|织干部，不懂经济，如何帮助江东省经济腾飞呢？面对一脸疑惑的秦慧楠，郁浩民微微一笑，指着湖面。 “‘水清则无鱼’，这句话你一定听的多了。” 郁浩民说，“今天，有人用这个成语为腐|败治国、贪官治国辩解，提供理论依据。” 秦慧楠明白了：“您是不是想证明‘水清鱼更多’？” “聪明！”郁浩民向秦慧楠竖起大拇指，说他正在组|织人员研究这一课题，而秦慧楠正是他心中的课题长。他说，“东山市是经济大市，全国十强县就占了三个，去年更是经济总量超过瑞士、意大利等国，但腐|败丛生，如影随行。慧楠同志，省|委准备让你去东山市，任市|委常委、市|委组|织部长。市|长余光和那个被你关键时刻拉下马的市|委|书记林强盛，还有一批干部，先后倒下了。这个腐|败是‘塌方’式的。你去了东山，严把用人关，用好官，用清官。用你的行动，让人民从反|腐|败中看到希望；用你的行动颠覆一个传统的理念：不是水清则无鱼，是水清鱼更多！用铁的事实证明，无论是战争年代，还是建国后的经济建设时期；无论是四十年来的改革开放，还是今天的反|腐|败斗争，共|产党人依然是历史大潮的中流砥柱，依然是人民权利的代表者和维护者！” 秦慧楠沉默了，面露忧虑。 郁浩民问：“没有信心？” 秦慧楠说：“信心是有的，但是我缺少基层工作经验，心里老是打鼓。” 郁浩民说：“别这么说。东山市干部队伍的这盆水，是清是浑，我把宝全押在你身上了。” “您放心，只要我看准的目标，我会奋不顾身地扑上去的！”秦慧楠右手握拳，铿锵有力地说。 “好，要的就是你这句话！”郁浩民挥手，附近一辆轿车开过来，车上走出秘书李冬，手上拿着档案袋，他示意李冬交给秦慧楠。李冬将材料袋转交给秦慧楠。材料袋上写着“玉泉县|委副书记、常务副县|长崔思康”。 崔思康？！秦慧楠有些惊讶，心里暗想，怎么会是他？她从材料袋里抽出一个中年男子的大头照片，心里一惊：啊，没错，就是他，确实是那个15年前相识的崔思康！ 奥迪轿车在省城大街上行驶，车后座坐着秦慧楠和郁浩民。秦慧楠翻看资料，久久地凝视着崔思康照片。 郁浩民问：“怎么，你崔思康认识？” 秦慧楠嫣然一笑：“何止是认识！我们是校友，他是我的学长。” 郁浩民惊讶：“崔思康是你的学长？！” 秦慧楠不无感概地说：“是啊，一眨眼十五年过去了——” 十五年前，秋季开学后不久，国家行政大学社会学系举行了一次“官德与官运辩论会”。台上左右，坐着正反双方辩手。 掌声中，主持人秦慧楠走上台，她年轻、端庄，楚楚动人，浑身散发着青春的靓丽与活力。她用带着江南口音的普通话说着：“各位老师，各位同学，各位来宾，大家上午好！现在我宣布“官德与官运辩论会” 现在开始！让我们欢迎正方主辩手闪亮登场。有请崔思康同学！” 音乐声中，崔思康走上台，挥手致意。他有点土气，但充滿着阳刚之气，高高的个头，瘦削的身材，胳膊上的大块肌肉和鼓鼓的胸肌，像个运健将。 “现在我们隆重推出反方主辨手沙莎同学。有请——” 音乐声再次响起，女生沙莎手持话筒，款款走上台来。这是一个典型江南水乡的小家碧玉，娇柔、妩媚。 “请正反双方主辩手作自我介绍。” 崔思康上前一步，鞠躬：“本人崔思康，农民的儿子，草根系列，纯正的‘屌丝’，是社会学系研究生班三年级学生。我辨论的命题是‘官德与官运，有德才有运’。” 沙莎上前一步，鞠了一躬：“小女子沙莎，来自江南水乡一个包工头的家庭。打肿脸充胖子，勉强跻身‘白富美 ’的行列。本人是行政管理系本科一年级学生。今天，我辩论的主题是‘官德与官运，谁先谁后不可分’。” “崔思康、沙莎同学，你们一个是研究生三年级，一个是刚步入大学校门，”秦慧楠说，“简直是‘巨无霸’与小舢板的对决！沙莎同学，有信心吗？” 沙莎回答：“有理走遍天下，年龄不是距离，学历不是问题！” “崔思康同学，”秦慧楠问，“面对小学妹，你成竹在胸，志在必得？” “不，我很担心。”崔思康说，“我担心别人戳我的脊梁骨，指控我不尊重妇女儿童的合法权益！” 一句话，引得全场千名师生捧腹大笑。 “哈，这么说，你这个学长还很幽默嘛。” 郁浩民的话语将秦慧楠从十五年前的回忆中拉回到现实。 “不仅幽默”，秦慧楠说，“他还是个道德完美主义者。” “崔思康是个道德完美主义者？！” “他给我的印象是这样。这种印象定格在我脑海里——” 于是，秦慧楠继续向郁浩民回忆十五年前的那场《官德与官运》的辩论会。 在国家行政大学千人会场的舞台上，秦慧楠宣布：“辩论会的辩论正式开场！正方有请——” “老师们，同学们，”崔思康说，“这里是什么地方？行政大学，是培养干部的摇篮。毫不讳言，跨入这个大门的人，都怀揣着今后仕途顺畅、官运亨通的美梦！可是理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许多步入仕途的人，美梦破灭，或中箭落马，或碰得头破血流！为什么？因为这些人，为官之前道德缺失。由此我大声疾呼：在仕途的入口处，设立‘道德安捡门’，对所有进入者进行‘道德安捡’！只有这样，那些上窜下蹦，削尖了脑袋往仕途钻的道德存在缺陷们男男女女，才会打出原形。他们有的裤子被掳下了，露了屁股。有的被一脚蹬了出来，被大声呵斥：想往公务员队伍里钻，沒门！滚出去，死样，算老几？” 会场內，众人大笑，喝彩！ 沙莎不甘示弱，强势回辩：“正方主辩手崔思康同学请注意，你倡导的‘道德安捡’，简直是个杀手，将仕途的人才拒之门外，扼杀在摇篮之中。你想过沒有，你要扼杀的很有可能是一批人才！这些人才，很有可能今后就是乡长县|长，甚致是市|长、省|长及国家的栋梁。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同样，步入仕途的人也不一定完美。官德官运，谁先谁后，就像‘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争论一样，毫无意义。汉高祖刘邦，在世人眼里是个道德严重缺失的小混混，可他以布衣之身，提三尺剑而取得天下，建立大汉基业！” 崔思康毫不退却，言高一筹：“正是刘邦的道德缺失，导致了他的荒淫无度，贪色贪杯。他登上皇帝宝座后更是夜夜欢歌，纵欲成疾，导致无法排尿，最终究憋尿而死。他死相特别难看，让世人目不忍睹！” “这……”沙莎有点语塞，“请问崔思康同学，当你跨进这所大学的校门，你经过‘道德安检门’了吗？” “很遗憾，我们这所学校，还沒有装上‘道德安检门’。” “用什么证明你的道德完美？” “我做梦都昐望早上装上‘道德安检门’，一旦有了这扇门，我会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进去！”于是，掌声，叫声、笑声响成了一片，热浪几乎要掀翻屋顶。 奥迪轿车停在了省|委大院內，郁浩民和秦慧楠下车，朝一座办公楼走去。 郁浩民问：“那场辨论有意思。后来是谁赢了？” 秦慧楠话中有话：“这类命题的辨论，永远是分不出输赢的。” 郁浩民弦外有音：“是啊，官德与官运，谁先谁后，谁大谁小，谁因谁果，这个争论，没完沒了，在现实的官场中，一直在进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