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青凌一早换上皂色盘领公差服,满头青丝用麻绳绑起,藏在小帽里。
她生得唇红齿白,杏核般的眸子黑白分明,偶尔转动时透着灵气。
祝青凌拿起铜镜左右看了看,展开笑颜问道,“阿蒲,我这样好看吗?”
阿蒲放下盛了温水的铜盆,上前抻了抻衣服上的褶,“大哥生的好模样,穿什么都精神。”
祝青凌也笑,看了眼漏壶箭杆,已是卯时一刻。
匆匆别好锡牌,与阿蒲告别,祝青凌出了主簿宅,拐上笔直平整的青石板路,穿过几道月洞门就是府衙捕快应卯的院子。
祝青凌轻快地踏进院子,立刻收到许多注目礼,她如今成了应天府皂、捕、快三班总捕头,自然负责衙门应卯的事。
她右手虚虚扶着铁尺,清丽的白皙小脸微微绷起,走到一众捕快衙役面前,目光坦然地扫过这些生面孔,对这些故作镇定,实则惊疑的眼神淡然处之。
此时她脸上的稚气褪尽,刻意描粗的秀眉给过于白皙的鹅蛋脸添了几分英气,“鄙人姓祝,今后一段时间由我安排各位办差,我先把话撂下,如果有人办差马虎,借权索贿,我绝不轻饶。”
看无人反对,她接着道,“各位比我年长,论辈分我本该唤各位一声叔伯,我初来应天,难免对街巷,人情生疏,还望各位指点。”
衙役们昨天听说新来的总捕是个身手了得的年轻人,一大早怀着期望,想看看新的上司是何许人,可没想到这么年轻。
俗话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这位新上司的胡子这么少,哪有原本的捕头看起来牢靠?
祝青凌杏眸扫过衙役们的神情,笑唇微扬,“我虽说年少,不如各位经事,可也是走南闯北过来的,各位叔伯且看着,如果我哪里安排不妥当,你们尽管提出来。”
昨天捕班的已经与她见过,此刻对她已经信服,孙贵站出来:“头儿的本事,我们自然相信。”
孙贵在衙门当差多年,早已是捕头的副手,这次捕头的职位本以为由他接替,所以他一开口,立刻压下了许多质疑。
“没有意见的话,各位就散了吧。”
她的声音清脆,一双杏眸清凌凌地好似望进人心底去,这些衙役互相看看,到底是接受了新来的上司。
待院子里的人散去,祝青凌叫住准备离开的孙贵,“城东听说是应天府的繁华地界,那里的治安如何?”
孙贵略微思索后答:“城东占地广阔,许多世家乡绅的府邸都设在城东,历来都很看重那一块的治安,头儿只需按照旧制,就不会有大碍。”
祝青凌点头,她昨夜翻了舆图,知道贯穿应天府的秦淮河在城内水网遍布,水流涓涓穿屋绕舍,只有城东平畴千里,商号林立,商贾昼夜穿行,是有名的富贵乡。
“确实是个要紧的去处,今日我随你们去看看。”
虎子站在回内院的月洞门,抿了抿唇角,“我能不能跟着你们一起?”
祝青凌有些奇怪,虎子在城西巡防的那支队伍,从来不曾接触城东的巡防,何况他的班次在晚上子时到寅时,这会不养足精神,跟去城东干嘛?
孙贵皱了眉头,“差事都是早就有定数的,随意调动不全乱了套,快回去。”
祝青凌暗暗瞥一眼虎子攥紧的拳头,随即看了眼他因倔强抿紧的脸,折身走回他身边,“你想去城东也不是没有办法,理由?”
虎子才来府衙一年,年岁不过十七出头,麦色的脸庞很是精神,“我知道这样在给头儿出难题,可我有非做不可的理由,我娘在城东岁绵街开面馆,生意勉强可以糊口,前天我娘染了风寒,她一向身体不好,又性情倔强不肯让别人帮忙,我担心她一个人在家......”
他面色急切,满眼都是担忧,“我不会多待,说两句话就走。”
祝青凌点头,“那好,大娘如果看顾生意吃力,你也可以留下两日,我会找人暂代你的差事。”
虎子感激应下,“我代我娘多谢头儿的关怀。”
祝青凌离了祝府,一路上没有人拘束她时刻像个千金小姐,再加上她刻意模仿男子行为举止,更是将男女大防彻底忘了没影。
她笑眯眯地上前拍了虎子的肩膀,“这不算什么,大娘病着,你也没心思办差。”
孙贵看着年轻人的侧脸,隐约明白了为何赵头儿回家有些日子,可他却没有迟迟提拔上捕头的原因。
他上前一步,“已经是卯时三刻,昨夜巡防的捕手也该回来了。”
祝青凌点点头,不再迟疑穿过月洞门,到了前院大堂,踩着青石板不过百步就是威严的朱红正门。
一个衙役过来拦住他们,“这位......捕头,李推官李大人请你过去一叙。”
祝青凌没有多少意外,她成了捕头,要说干系最大的,就是这位掌管一府刑狱审案的推官。
她语气轻松,“大人找我不过问几句话,你们先去巡防,晚会咱们在清河桥碰头。”
说完她转向衙役,“麻烦前面带路。”
衙役领着她朝大堂后殿西边第三间,推开门就躬身退下了。
——内容来自【咪咕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