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咨皋带着两个亲兵走上楼梯,一直到城堡上方的开放露台上,俞咨皋方才回身。
“你是大明海商?我看你的样子,倒不像是个海商!”
俞咨皋在露台上的一个欧式藤椅上坐下,打量了一番李祥宝。
与此同时,李祥宝也在打量着对方。
这位在后世青史留名的明朝总兵并不像是李祥宝想象的一副晚清时期旧官僚的迂腐气,也不像是粗鲁傲慢的寻常武夫,若去掉身上的甲胄,就和平常的大爷没有任何区别。
此时和李祥宝说话,也完全就是平常聊天的语气,完全没有身为一个总兵应该端起的官架子,也没有咄咄逼人。
“您看起来也不像是位将军!”李祥宝笑道。
“哦?那我看起来像什么?”俞咨皋抬起眼看向远方港口,一艘艘艨艟巨舰停泊在海中,远处还有几艘战船在海面上巡逻。
李祥宝低眉道:“像是平常人家里一位温厚的长辈!”
“你这个后生说话倒是好听!呵呵呵——”
俞咨皋笑道:“我的东西是你劫的吧?为什么没有吞下?还敢送回来,不怕我杀了你?”
“晚辈自小就听闻俞大人投身报国的志向,一直仰慕大人却没有见面的机会。那批东西,是我们追击一群倭寇,从倭寇手中夺得的,得知是大人您的东西后,便立即给您送来。为此还被一群海盗攻击,险些被追上,我的父亲也在和那群海盗的冲突中战死……”
李祥宝眼睛红红的几欲落泪,这倒不是装的,不过也是计划中的一环。
随后他将来龙去脉详细陈述了一遍,当然是经过改编的版本。
俞咨皋听完后并没有什么表示,只是笑着道:“按理说,你从海寇手中夺得被抢夺的红毛人战利品,应当立功才对。可是这批东西你应该也知道了,是我俞咨皋自留的。这件事我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杀了你我一样可以得到这些东西。毕竟,剿灭海寇,巩固海防是我身为总兵应尽到的责任,你作为海寇自投罗网,杀了你我不会有任何损失,也少了一些被人弹劾的风险。”
李祥宝微笑道:“此言差矣。俞大人,我是不是海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批战利品应该在您的手里!”
“可是,我已经握在了手里!”俞咨皋冷笑。
李祥宝摇头,“大人,您急匆匆的将这批战利品送出去,应该还未经清点吧?晚辈帮您略略差点了一下,光是金银的价值便不下十万两白银。而只要晚辈超过三个时辰未回去的话,船底的三百斤炸药将会把这些金银永远葬身于海底!”
“大人,您看我的命值几钱?”
俞咨皋眼神已变得冰冷:“你在威胁我?”
李祥宝不言,只是低眉看向地面。
“你想要什么?”
几个呼吸的安静后,俞咨皋语气缓和了许多道。
“官职,户籍。我父亲已经战死,我不想让手下的弟兄们再有伤亡,晚辈只求一官半职,并让我手下的弟兄能在大陆落户,过本本分分的生活。”
“你拿我的钱,买我的官,真是好算计!”俞咨皋冷笑,片刻后,又道:“你来投靠我,一定是走漏了风声,你们只有一条船,吃不下这些东西。如果我不帮你们,或许明天你们就会被一群海盗追杀!”
李祥宝长揖道:“大人英明,确有此原因。看在晚辈自小仰慕您的份上,希望大人能成全,庇护一二!”
“哼!”
俞咨皋站起身来,冷声道:“好算计!一伙小海寇竟然能有你这样的人才,把老夫都给算计了进去!”
“俞大人,如此人才,不可错过啊!”
一个爽朗的声音从楼梯中传来,接着身着黑衣的老者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的后生。
“李先生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
见到来人,俞咨皋熟络的攀谈。
“恰好有些事情。正巧碰上了如此有勇有谋的后辈!”来人满眼欣赏的看向李祥宝,转而向俞咨皋道:“俞大人,若是此人你不想要,我倒十分想收下,不知可否割爱?”
俞咨皋抚须大笑:“不瞒李先生,自听说这小子敢单刀赴会来我这里,我便相中了,你可是来晚了!”
“如此,真是遗憾!那就不夺人所爱!”
来人将目光转回李祥宝身上,笑道:“我名李旦。想必你应该听说过我的名字!一官,你看此人如何?我看与你性情相合,堪做兄弟,不如你二人今日结拜,正好我与俞大人在此可做个见证!”
李旦将身后的年轻后生推出来介绍道:“这是我的义子郑一官,通晓闽南话、官话、日语、红毛番话、佛朗机语,这次与红毛番洽谈便是我义子担任的翻译,一官功不可没啊!”
“义父过奖了,您和俞大人才是调停的关键,我只是辅助义父而已。这位小兄弟我看着也有缘,若是能结识的话,当是一官的荣幸!”
郑芝龙向李祥宝拱手,以示礼节。
李祥宝连忙还之以礼,心中大为震动。
李旦,郑芝龙,17世纪最著名的海上霸主其中两位今日竟然一次性全遇见了。二人也是大航海时代末期东亚南亚地区最具影响力的两位华人海商。
李祥宝记得,李旦正是在澎湖之战调和中荷双方之后病逝的,之后其势力被郑芝龙继承,即李旦身后那个年方二十通晓多国语言的年轻人。
“李祥宝,我可以帮你落户,但在我这里只能是军户。至于官职的事,你追击倭寇、夺回红毛番战利品,也算是军功一件,我会为你禀明,最终能落到什么职位,要看巡抚大人那边了,我最多只能帮你举荐。你可有异议?”俞咨皋威严道,这时候总算是有了总兵该有的样子。
“多谢俞大人照拂!一切听从大人安排!”
李祥宝再次长揖到底。
俞咨皋点头,抚须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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