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假的？”应答声满是怀疑。
躺在窗尚迷迷糊糊的陆小芸忽然有了一丝力气，她睁眼看到两个男人在争吵着什么，没想到其中一个是她想见却不敢见的人。
“贺言，贺言……”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喘着粗气呼唤。
深感自己时日无多，她有些话必须说出来。
被唤作贺言的男人走过来握住了陆小芸的手，厚实的大手一如那时候那般温暖。
几十年再见，两人已经是华发丛生，都到了知天命的年纪。
再见时，她依稀回到了从前。
“贺言，对不起，”躺在病窗尚的陆小芸终于说出藏在心里几十年的话了，“我当初不应该那么对你，请你原谅我。”
“小芸，先不要说这些，我去交钱，等你病好了，我们好好聊。”
贺言替她掖好被子，转身大步离开病房。
“要十万块啊，你有没有啊……”王怀益追了出去。
周边的声音在陆小芸耳内无限地扩大，她叹了口气，缓缓闭上眼睛。
“贺言到了这把年纪怎么还那么傻，”王怀益颧骨凸显的脸出现在陆小芸的视线范围，“你都快死了，他还给你交钱，这不是白交了么？小芸呐，你别怪我啊，你死了之后我可还要生活的……”
陆小芸没来得及听王怀益说完就看到他的手朝着的呼吸机的按钮伸去。
她的呼吸越来越弱，意识越来越模糊，脑子里贺言的模样却是越来越清晰。
“贺言，对不起，贺言！”
一声尖锐的叫唤，使得陆小芸的意识全部回来了，她惊得睁眼，目光十分呆滞。
贺言两个字，在她的脑海里慢慢地荡开，犹如湖水中的涟漪，一圈又一圈。
“小芸，做噩梦了吗？”温柔又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使得陆小芸扭头看过去。
他……是贺言？
她不敢相信地闭上了眼睛，这一定是黄泉路上出现的幻影。
“好了，好像不烧了。”
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额头上，熟悉的气息瞬间钻进陆小芸的鼻尖。
这么真实的触感，不是幻影，也不是她做梦。
“贺言……”她开了口，轻柔的声音好像柳枝滑过平静的湖水，美好又动听，“你怎么那么年轻啊？你还留着胡子。”
看到贺言下巴那一茬胡子，陆小芸惊住了。
这一茬胡子是贺言明志蓄须，表明终生不娶的誓言，可这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
后来结婚的前夜，他剃掉了。
难道……
陆小芸环视了一圈，看到这泥草房，彻底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死后重生了，回到了一九八五年的那个夏天。
她想到了前世，那时她十九岁，高考完之后受堂妹陆珍珠的邀请，来到她的姥姥家玩。
陆珍珠和她的表哥王怀益就带着她去漫山遍野地玩，让她这个城里长大的人感受到了极大的自由和奔放。
谁知道出了意外，脚被捕兽器咬住，鲜血淋淋，只好去了村里唯一一家懂得解开捕兽器的贺家。
她第一次见到贺言时，那还是高一的时候，她还以为他已经四十岁了，还因为喊他‘大叔’而闹出笑话，后来才知道他那时二十二岁。
贺言是贺母捡来的孩子，但是她一直将他视为己出，疼爱有加。
贺母有个亲儿子，结婚后没多久就出意外去世了，儿媳妇儿离家出走，再嫁他人为妻，留下两个嗷嗷待哺的龙凤胎让贺母和贺言照顾。
贺言长相英俊，身材伟岸挺拔，勤劳壮实，村里还有附近村子不少人来说亲，他为了侄子，婉言谢绝，蓄起了胡须，发誓终身不娶。
但是，他认识了陆小芸之后，犹如春风吹进了寒冷的峡谷，犹如雨露滋润了荒芜的田地，一双亮眸便追逐着她俏丽青春的身影。
她记得，受伤后他让她在他家住几天，等过了危险期就回城里大医院找好的医生看。
她乖乖听话。
谁知道，才住了几天，外头便有了风言风语，尤其是她暗恋和欣赏的男孩子说她和贺言关系不清不楚，说了很多难听又绝情的话。
她怎么解释都没用。
后来，她回家了，被亲妈责骂，说她不要脸，一个月后，高考放榜，她没考上。
很快，她听说陆珍珠考上了大学，和她的暗恋对象在一起了。
她心灰意冷，和贺言相遇。
贺言向她求婚，她答应了，结婚之后，她虐待他的侄子侄女，苛待他的母亲，将这一切都怪在了他的头上。
直到他受不了了，提离婚。
她也答应了。
陆珍珠又帮着说媒，让她嫁给了表哥王怀益。
王怀益是个孬种，无法人道不说还暴戾成性，她后来生病很大原因都是他的欺压。
“小芸，你没事吧？是不是伤口很疼？”贺言温言细语，唯恐吓着陆小芸。
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温柔，陆小芸瞬间落泪，扑进他的怀里，“贺言，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前世的愧疚，在这一刹间爆发了出来。
贺言十分惊愕，双手举在半空中不敢碰她。
天知道他心里多想把她搂在怀里，可是她是城里的姑娘，他不敢抱。
“小芸，你先别哭，”他微笑着，眼中闪着亮光，抬手给陆小芸擦眼泪，“太疼了，对吗？”
“不是……我只是……”她哭着又笑了。
她只是太高兴了，老天爷让她回到这个年代，她一定会好好补偿贺言。
“我去给你倒杯水，你都不知道出了多少汗，”贺言起身，拘谨得不行，转身出去时，差点勾到门槛了。
贺母在外头都听到屋里的声音了，五十多岁的老太太因为劳苦而使得样貌比实际年纪要老。
“阿言，妈知道你心里怎么想，但人家姑娘是城里的人……”
“妈，先不说这些，人家腿脚伤了呢。”贺言还处于被陆小芸拥抱的欣喜当中无法自拔。
“可是……”
贺言扶着贺母坐下，“妈，隔壁王婆和她媳妇儿说的话，您也是听见了的，咱们不留小芸在家住着，把人送回去，那可不就等于送羊入虎口吗？那王怀益是啥好东西，小芸要是比这种人欺负，这辈子可就毁了，咱不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入火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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