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湫无论如何都想不通堂姐为何会找一个那样的人给她。正当愣神之际,她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何以湫,趴下!”
她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身子已经跟着那句嘶吼朝前趴去了。弯腰俯身整个人趴在自行车把上的时候,一块板砖带着风呼呼地朝她脑袋上刮过去。
何以湫直起身来,赵九单手将板砖掷了出去,何以湫赶忙松开自行车车把,兀自跳开来。那板砖直直的砸在自行车身上,车子应声倒落在地。
赵九已骑着摩托车扬长而去了。
林烁骑着单车飞快的朝她冲过来。刚刚他在坡上看到那个骑摩托车的男人,在她身后拿着板砖冲过来时,心都提到嗓子眼处了。
他来到她身边,帮着她将单车扶起来:“你怎么得罪那个人的。”
何以湫两手一摊,摆出一个无奈的表情来。末了,只将原委讲给林烁听。林烁闻言只叹一句原来是因爱生恨啊。后来林烁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厂子里,便邀她一道走,待他将药送回家后,两个人便可顺路回厂子里了。
何以湫没有反对,跟着他一道走了。
一路上两人有说有笑。何以湫知道,林烁今天是给他母亲抓药去了,她第一次听林烁讲起自己的家人。他有四个哥哥,一个姐姐,大哥,二哥,四哥,和他姐姐都已经结婚了,剩下一个三哥和他都是光棍,但年前有人给他三哥介绍了个对象,二人谈的也差不多了,估计年末就要结婚了。
何以湫跟他说,她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哥哥,姐姐都已成家了,剩下她个老幺女。
二人相视一笑,空气中流动着快乐的因子。
林烁的家是个三进的四合院,门前种有一棵大大的荔枝树,荔枝树下牵着一头牛。何以湫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等他,四合院的大门敞开着,从这里望过去,看到天井下有一口大缸,大缸里养着莲花,几个孩子围在那里玩水。
林烁的大嫂从她身边经过,她害羞的低下了头。
四合院里传出争吵声。何以湫竖起耳朵听着,其中有林烁的声音。
没过多久,林烁气呼呼的走出来了。他也不跟她说话,只是推着单车就走,何以湫连忙推着单车跟上去。
八卦的林家大嫂转身跑进家中,兴奋道:“天呐,那个外省妹真是老幺带回来的!”
林父将水烟敲得砰砰响:“能跟那个逆子在一起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
大嫂讪笑着走出去了。
路上,何以湫见林烁一张脸气鼓鼓的宛若一只蛤蟆。当下开口道:“你怎么了?”
“我跟我大哥说,让他们集资给我一起买混泥水车。我爸不但不同意,还骂了我一顿。”林烁有些恹恹的垂下头,后又抬起头来用力的望着天:“好像一直都是这样呢,我跟我爸就好像仇人一样,他总是不看好我,而我也总是欣赏不来他那套,所以我们就总是吵架。”
混泥水车是用来搅泥水的,那种泥水是人家专门用来填天面屋顶的。90年的春天,大地像睡醒一样,多地都在搞城建,这个时候谁家有辆混泥水车,谁便拥有了第一把财富钥匙。
可他那强势的老父亲,不相信他的眼光。他只是觉得这个儿子忤逆的很。
何以湫一路听,竟对他生出了崇拜之心。这个男人的眼界和气度,让她心生折服,她看着这个男人想,厂子里的大妈说的对,如果要嫁人的话,林烁其实是个不错的丈夫。
她听他说了一路:“我觉得你的想法很好,既然你家里人不同意做,你可以自己做啊。没有成绩之前,都是不看好的人多,但有了成绩就不一样了。”
林烁闻言,微微低着头,沉声道:“我不是不懂这个道理。只是我没钱,一台混泥水车,太贵了。”
“……”
傍晚时,何以湫冲完凉后回到宿舍。孙妙一披着一头湿哒哒的长发拉她到走廊上聊天。她们的宿舍楼下有个操场,日暮黄昏时分,厂子里的男生经常到这里打篮球。
何以湫望着篮球场上那颗转来跳去的篮球,听着孙妙一说,她想和其他小姐妹一起到东莞去,问她去不去?
孙妙一说这个城市太小了,想要赚多点钱还是要到大点的城市去。何以湫转头望着孙妙一,她正用力的擦着湿哒哒的头发。
“是不是你家人又写信来了?”
孙妙一擦头发的手顿了顿:“是呀。他们在信里说找了个好医生,估计可以医好我哥哥,只是治疗费太贵了。亲戚们都借遍了,再也借不出钱来了,所以我想到东莞去,看能不能多赚点钱回家,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何以湫将下巴搁在栏杆上,喃喃道:“你让我想想。”
“最迟月底前,你要给我答复哦。”
何以湫说了句好。
孙妙一将缚在头顶上的毛巾摘下来,长发随风散开来。打篮球的男孩目光从场上投过来,对着孙妙一吹了声口哨。
刘舟站在场上抬头望去,见何以湫趴在栏杆上。她剪着一头细碎的短发,夕阳落在她身上,那短发似镀了层金色。
他看着她,猜想她眼中看到的风景。没有听到同伴的惊呼:“刘舟,躲开!”
砰一声,篮球砸到刘舟头上。刘舟头一歪,身子一斜,直直的摔到地上去了。
何以湫看着,心脏跳了跳。她想起白天时,若不是林烁喊着让她趴下,估计那块板砖就招呼在她脑门上了。
然后,她也跟刘舟一样,直挺挺的倒在地上了。
想起林烁,她想起今天白天时在林烁家的场景。他大嫂与他的邻居围上来问她是哪里人?是不是在跟林烁耍朋友?
她摇摇头,说是广西人。没有和林烁耍朋友。
水东话,耍朋友是谈恋爱的意思。
想到恋爱,她的脸有些红了。
孙妙一靠过去,贴着她的耳朵,小声道:“你是不是在想林烁?”
何以湫急急否认: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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