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苏老太太最看不上陈氏这一点,动不动就哭哭啼啼,一点小事就大惊小怪的,她欣赏的一直都是爽利能干的女子,所以就算她努力放缓了语气,脸上的表情却有些僵硬。
陈氏悄悄地松了一口气,苏五太太笑着解围:“二嫂也是一片慈母之心,关心则乱。”
苏五太太上前握住了陈氏的手,“二嫂别担心,霑儿没事,只是……”她有些欲言又止地看了陈氏一眼。
陈氏知道儿子没事心里就踏实了许多,见她欲言又止,心里又提了起来,五太太便歉意地说道:“只是霑儿这两日又病了,这才没有出来迎接二嫂。”
陈氏听到苏霑又病了,心里焦急:“霑儿又病了?可还严重,我,我想去看看他。”
听到陈氏的话,苏云来看到苏老太太的眉头微微一沉,似是不怎么情愿的样子,就连苏五太太眼底也露出些许的为难之色。
不过即使如此,苏老太太还是点了点头:“她是做母亲的,孩子病了,定是要去看看的,老五家的,你跟着你二嫂去看看霑儿,顺便看看他有没有好好吃药。”
苏老太太时时刻刻都不忘表现自己是关爱孙儿的好祖母,哪怕这个孙儿不是她亲生孙子。
陈氏着急看儿子,也没忘了女儿,她有些迟疑地看了苏云来一眼,苏云来一路跋涉,想必累了,而且兄妹两人一向关系不好,陈氏一时间有些踌躇,不知是不是该让苏云来去休息还是跟着她一起去看苏霑。
苏云来看出她的为难,便上前挽住了陈氏的手,体贴道:“娘,我跟您一起去看三哥。”
陈氏想了想,觉得女儿这一路上表现的懂事体贴,心里也想让她多跟哥哥亲近,便也放心了,她点了点头,紧紧地握住了女儿的手,像是找到了依靠一般。
自从陈氏随着苏之洵去岭南上任之后,苏霑便搬到了苏老太太的凌云院居住了,这是苏家的小辈中是头一份儿,即使身为男子,苏霑应是在住在外院的,可是因为苏霑的身子不好,他一直都是苏家一个特别超然的存在,这种特别像是苏老太太单独给他的优待。
苏霑只有一个人,但是住的地方却不小,一个人就单独占了一个院子,除了卧室书房,还有一个单独待客的小客厅。
陈氏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就见到儿子,离开京城以后,她已经有大半年没见过苏霑了。
陈氏进了院子,守门的小丫鬟一愣,然后才认出了陈氏,急忙行礼:“二太太,五太太,七小姐。”
“你们少爷呢?”五太太很有气势地问道。
小丫鬟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主子,一时间紧张的说不出话来,还是苏霑身边的大丫鬟明月听到声音走了出来。
明月行了礼,便小声回话道:“回二太太,三少爷刚刚喝了药歇下了。”顿了顿,她飞快地看了五太太一眼,然后又低声说道:“这几日三少爷旧病复发,老大夫过来针灸治疗,少爷已经好几天没有歇的安稳了。”
陈氏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眼睛也染上了一层雾气,儿子生病,她恨不得以身代之。
苏云来轻轻地递上了帕子,小声地安慰着陈氏。
陈氏擦了擦眼角,压低了声音:“我进去看看他,不吵他,不吵他。”最后的声音轻若蚊蝇,像是怕惊扰到了苏霑。
明月不由得看了五太太一眼,五太太眼观鼻,鼻观心,像是没看到她的眼神,明月便道:“二太太请。”
几人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陈氏更是捂住了嘴,就怕自己哭出来。
苏霑今年十五岁,相貌肖想其父苏之洵,温润俊雅,只是因为常年卧病,身形比同龄男子显得过于单薄瘦弱,脸色也带着不正常的苍白。
此时的苏霑正躺在窗尚,面色白皙的几近透明,看得陈氏又是一阵伤心。
不能陪在儿子身边,这一直是陈氏最为愧疚的地方。
苏云来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房间,房间收拾的干净整洁,苏霑的东西也好好的摆在一边,看样子是被人精心照顾着的。
苏云来又看了一眼低眉顺目站在一边的明月,她突然想到,上一世的时候,陈氏在离开京城时,是留下了自己身边的大丫鬟紫苏留下来照顾苏霑的。
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何,紫苏被打发了出去,换了这个明月在苏霑身边。
这事五太太还特意写信给过陈氏解释,当时陈氏也写信问过苏霑,苏霑只回了一句:“用着不顺手,打发了便打发了。”陈氏便不好再追问了。
陈氏是不会为了一个丫鬟去惹儿子不快的,即使这个丫鬟是自己的心腹,后来陈氏又送了几个丫鬟回去,只是没有一个人受到重用能到苏霑身边伺候,后来陈氏见苏霑过的不错,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担心会惹得苏老太太不悦。
陈氏虽然胆小怯懦,可是对待自己的孩子的问题上,却是谨慎小心。
上一世的时候,苏云来和苏霑的关系不好,对这个哥哥也不甚关心,所以对此事的内情了解的不多,只是隐约记得有这么一回事。
如今看来,苏云来明白,这是有人剃掉苏霑身边的人,只为安插自己的人手进去的。
见苏霑在睡着,虽然脸色有些不好,但没什么大碍,陈氏也放心了,陈氏不愿打扰到苏霑,便跟着五太太走出了房间。
五太太当着陈氏的面儿又敲打了几个丫鬟一番,先是说要好好照顾三少爷,三少爷身边不能离了人,一定要谨慎细心,照顾得好了,她重重有赏。
陈氏对五太太的关心很是感激,五太太笑着拍了拍陈氏的手:“二嫂客气了,霑儿也是我的侄儿,我也是看着他长大的,都是一家人,谈谢未免生份了。”顿了顿,她又道:“更何况你我都是做母亲的人,我自然也体谅二嫂一片慈母之心。”
这位苏五太太果然是八面玲珑的人物,几句话便说的陈氏又感激又慰贴,说苏霑是她的侄儿不假,可到底只是婆家侄子隔了一层,所以她说怜惜陈氏一片‘慈母之心’,两人都是做母亲的,这一点总是一样的。
陈氏便叹息着感叹了两句。
五太太宽慰道:“二嫂放心,霑儿孝顺,不会有事的。”顿了顿,她关切着道:“倒是二嫂,一路奔波劳累,想必也是辛苦了,还有阿晚也一定累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明日再来看霑儿也不迟啊。”
五太太又道:“霑儿是个孝顺的孩子,若是让他知道,你刚回来就守着他,怕是心里要不安了。”
苏云来看了五太太一眼,五太太果然不愧是苏老太太最宠爱的儿媳,这份能说会道,说服人的本事便是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