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璧垂下眼睑,轻轻摇头:“王妃,奴婢的脸不疼,真的。”
楼霁华仰头盯着房梁上的雕花看了很久,缓缓勾起一个自嘲的苦笑:“你的脸不疼,我的脸疼。”
黎羽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楼霁华没再说什么,低下头沉默地帮他整理起朝服来。
与先前不同的是,这次她手上的动作异常娴熟,收束腰带、结络子、系玉佩……事事有条不紊,竟是一丝也没有出错。
黎羽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手,眸色黯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萤儿意识到自己受了冷落,越发怒气冲天,照着两个小丫鬟的脸上各扇了十几个耳光,厉声吩咐她们去把窗尚的红帐和被褥全部撤掉,丢到茅厕里去。
楼霁华站直了身子:“王爷,发冠还是重新戴一下……”
“不必,这样挺好的。”黎羽面色如常,没有半分揶揄的表情露出来。
楼霁华也不坚持,径自走到一旁去换衣裳,也不避着黎羽了。
黎羽看到她后背上有一大块乌青的痕迹,不由得皱眉看了萤儿一眼。
这时因为两个小丫鬟迟疑不敢,萤儿已亲自去扯下了窗尚的红帐,又把两只鸳鸯绣枕丢在地上,狠狠地踩了两脚。
“萤儿,你不是孩子了!”黎羽走过去,捉住了萤儿的手腕。
小丫头愣了一下,“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你又凶我!你又为了楼家贱女人凶我!”
“如今她是定北王妃!”黎羽的语气严厉了几分。
萤儿哭得更厉害了:“定北王妃……你居然真的当她是你的王妃?娘!你看看吧,这才过去了几年,王爷就娶了楼家的女儿,还处处维护她——娘,你看萤儿多么命苦,你带我走吧……”
黎羽拧紧了眉头,脸色十分难看。
萤儿一边大哭,一边甩开了黎羽的手,又冲过去扯窗尚的大红锦被:“楼家贱女人的东西,怎么可以堂而皇之地出现在黎家!这天底下,沾了一个‘楼’字的人和东西,都该丢到粪坑里去!”
“静影。”黎羽转身。
静影慌忙走过来,一把攥住了萤儿的手腕:“萤姑娘,您逾越了!”
萤儿反手一巴掌打过来,静影不敢躲,却也不肯放手。
萤儿还想再打,忽然瞥见锦被之下露出一方雪白的帕子。
她愣了一下,随后瞪大了眼睛:“居然没见红?王爷,楼家给你送了一顶绿帽儿戴啊?”
这时楼霁华已穿好衣衫,握着头发走了过来:“早先我只当楼家就是天底下第一个没规矩的门户了——自打昨儿嫁到王府,我也算是长了一回见识!”
黎羽深吸一口气,沉下脸来:“静影,送萤儿回她自己的房间去!吩咐阖府上下,一个月之内不许放她出清影阁的门,若有人胆敢包庇她,杖责三十逐出府门!”
萤儿一屁股赖到地上,嚎啕大哭,口中直唤“娘”。
静影轻而易举地把她拽了起来,不由分说拖出门去。
萤儿的哭骂声隔着老远还能听到。一开始只是喊“娘”,后来更胡乱嚷了些“色令智昏”“忘恩负义”、“狼心狗肺”之类的话,最后甚至连“活该戴绿帽子”、“活该娶个人尽可夫的娼妇”也都嚷了出来。
沉璧小心翼翼地将地上的锦被和枕头捡起来,放回窗尚。
楼霁华便冷笑道:“丢到粪坑里去吧——旁人的脏手碰过的东西,我看着也恶心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