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已近禺中。
他叫勤务兵请军师来。
“将军亲自去打探,结果如何?”军师钻进营帐,笑眯眯。
“滚蛋!宋执你少跟自己阴阳怪气。”覃炀的起床气还没过,拿起茶杯,啧了声,“走个窝囊废的监军,又来个草包。”
“草包?”宋执噗地笑出声,转而变成大笑,“覃炀,我就说你会不会想太多,别人姑娘只是来慰劳你的,你非说是派来的眼线。”
“滚!”
覃炀扬起手上的空茶杯砸过去,对方稍稍侧身,轻易躲过去。
“叫我来,就是拿我当靶子?”
“你再去摸个底。”
“该摸不都摸过吗?”宋执一语双关,露出坏笑,下半句揶揄还在嘴边,就看见覃炀额角暴跳的青筋,赶紧脚底抹油溜了。
充分发挥女性之友的本领,不到一个时辰,宋执把温婉蓉查个底掉。
她是温府养女,排行老五,养母杜夫人不大待见她,日子过得差强人意。不会武,在骑马射箭方面有些许天赋,温伯公稍作培养。
温伯公虽为皇后党,但就温婉蓉而言,闺阁长大的姑娘,心性并不复杂,识时务,就是来的时间太巧,监军前脚走,她后脚来疆戎,叫人不得不多想。
宋执却说,她不像杜皇后眼线,也不像怀柔政策。
覃炀不信,他对温婉蓉毫无征兆的到来本就满腹疑团,也懒得深想,打算把不明不白的女人解决,暴尸荒野喂狼。
至于要怎么应付朝廷“好意”,早有对策。
不过宋执另一番话让他改变主意——
先帝遗诏,温覃两家也算政治联姻,既然人到了自己地盘,别出什么岔子,有人活着未必有价值,死了,落人口实,得罪杜皇后势力,孰轻孰重,得好好掂量。
杜家在先帝时,不过是被群臣排挤,边缘化的官宦之家。
新帝登基短短三年,便爬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今非昔比。
真应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古训,覃炀讽刺的想。
现在杜家的主意打到覃家头上,仗着“先帝赐婚”的约束,量死覃为鱼肉,杜为刀俎,任由那帮宵小剁。
覃炀来回摩挲剑柄上的盘蛟雕纹,细长眸子微眯,透出肃杀之气,回神确定:“你刚刚说温婉蓉会骑马射箭是吧?”
就算不杀,折磨人的方法多得是,他陪他们慢慢玩。
不等宋执回答,覃炀钻出营帐,叫人备一匹烈马,马鞭一扬,直奔城内。
温婉蓉对于覃炀到来并不意外,她收拾妥当,乖乖跟他走,也不问去哪。
反正去哪,她逃不出他的手掌。
覃炀态度与昨晚判若两人,亲自把她抱上马,同乘一骑,好得让人生疑:“哎,我带你去城外看看,塞外风光别具一格,其他地方看不到。”
好像疆戎不是战场,而是天苍苍,草低见牛羊的风花雪月。
温婉蓉受不起这份厚爱,城里尚有人烟,覃炀都肆无忌惮,要去荒郊野外,后果不敢想。
“覃将军,”她斟字酌句,轻声细语,“我在燕都听养父说,疆戎将士辛苦,小女不敢劳烦将军,在客栈待着就好,等战事大捷,班师回朝,还请带我一起回燕都,可不可以?”
“可以。”覃炀敷衍,拉了拉手中缰绳,朝城门的方向前进。
温婉蓉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怕自己说得不够明白,重复道:“覃将军,我在客栈住着,看看书挺好,真的不……”
话音未落,被一记响亮甩鞭声淹没。
倏尔马狂奔起来。
温婉蓉惯性后仰,差点咬到舌头,但很快调整坐姿,牢牢抓住马鞍,勉强避免颠下来。
一系列动作尽收覃炀眼底。
他挑起一抹冷笑:“良驹配美人,这马送你了,一会我们去马场试试。”
温婉蓉压住耳鬓飞扬的头发,连忙摇头:“多谢将军好意,这马太烈,我骑不了。”
覃炀表现出极佳的耐心,一本正经地胡说:“战马跟豢养在宅邸的马驹不同,你习惯就好,而且大军回燕都只有马没有车。”
温婉蓉半信半疑,却说不出所以然,只能答应下来,被带回营地马场。
“你先试。”覃炀下马,又叫人再牵一匹来,翻身上去,对温婉蓉说,“我在旁边,不会有事。”
他越体贴,她越害怕。
果然马像和覃炀商量好一样。
他在身边,马正常。
他走远,马就开始不受控,不是撂前蹄,就是不停蹬后腿,大有不把背上的人颠下来不罢休之势。
任凭温婉蓉收紧缰绳,也不起作用。
几次三番,体力被消耗得厉害,稍不留神,从马背上摔下去,直落在旁边的稻草堆上,即便摔不出好歹,但爬起来时,她忍不住吃痛“咝”一声。
“没事吧?”覃炀逆着光,向她伸出手。
温婉蓉看不清他的表情,听出关怀里带着冷漠的意味。
她站定,拍拍粘在身上的草碎,低头一瞬,猜宋执肯定跟他说了什么,想打退堂鼓:“覃将军,平日我们在府里都是闹着玩,骑术不佳,让将军见笑,我能不能先回……”
“骑术熟能生巧。”覃炀打断她,又扶她上马,“多练练,回燕都都得骑马。”
不骑就回不去。
温婉蓉忍住想哭的情绪,小心地问:“叨扰将军这么久,骑完这圈,我能回客栈吗?”
“整圈有点难度,半圈吧。”覃炀环顾四周,不说回也不说不回,恩惠似降低要求。
温婉蓉信以为真,眼睛亮了亮:“将军说话算话?”
覃炀意味深长笑起来:“当然算话,你先把半圈骑完再说。”
语毕,他走到对面,翻过围栏,叫来守卫,把手里马鞭交给对方,又指指温婉蓉,似乎交代什么,守卫毕恭毕敬点点头,而后覃炀头也不回离开。
温婉蓉隐隐觉得不好,来不及细想,马毫无预警发疯,失控般围着马场一圈又一圈奔跑,近乎脱缰野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