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宫中,并不是她可以呼风唤雨的地方,太和殿这里,更完全是三皇子的天下,她便是一头碰死在柱子上,也不过是在宫人斜中添一具无名尸体罢了,于人无损,于己不利,又算得上是什么出路?
但高傲如她,明知无路可走,也绝不愿就这样任人宰割。夜寒烟垂首避开三皇子的目光,狠狠地咬住自己的唇角,再抬头时,眼中泪珠已是簌簌而下。
一滴泪水“恰好”落在三皇子的手臂上,他微微一怔,竟未着恼,反而轻轻替夜寒烟将泪珠拂去,软语安慰:“别怕,本宫会疼你。”
他不开口还好,此话一出,夜寒烟眼中的泪珠子更是接连不断地落了下来,怎么也擦不尽。
三皇子大概是终于觉得有些扫兴了。他眸色渐冷,猛地放开了手,夜寒烟一时不察,险些摔了个趔趄,虽是最终撑着桌案站住了,但身形必定是极其狼狈的。
“如今永巷无人了,尽会给本宫送些上不得台面的来吗?”
三皇子的声音仍是轻柔的,夜寒烟却从中听出了彻骨的寒意。她慌忙就地跪下,身子颤抖不已,求饶的话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等了许久也不见三皇子开口发落,夜寒烟终于忍不住大着胆子,慢慢地抬起了头。
不想三皇子也正盯着她看,这一抬头恰恰对上一双幽深的眸子,骇得她险些又要叫出声来。
再想垂首装作看不见,却已是迟了。
三皇子仍是漫不经心似的,淡淡地道:“本宫不喜女子用心计邀宠,你若有心玩些欲擒故纵的把戏,倒不如乖巧些的好。”
夜寒烟闻言顿觉又羞又恼,胸中翻腾不已,几乎便要忍不住口出恶言,幸而话到嘴边及时忍住了,只将一张脸涨得一阵红一阵青。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夜寒烟竭力忍着气,装着恭敬的样子,垂下头声若蚊蚋地回道:“殿下,奴婢并非欲擒故纵,只是——”
“只是什么?”见她三番两次推脱,三皇子此刻当真是有些恼意了。
夜寒烟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像是要将她吞没一样。那种被当做猎物,不,被当做玩物观赏的感觉,让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耻辱,比当众被鞭笞时更甚百倍!
若是可以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她真该一头碰死在柱上,全了自己这一世的清白和尊严。
但她不能!
“想不出来吗?你可知违逆了本宫的下场?”三皇子终于还是表现出了几分不耐烦。
夜寒烟银牙一咬,忽然抬起头来,神色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平静和坦然:“回殿下,奴婢并非有意违逆殿下,只是奴婢遍体伤痕累累,有碍观瞻,故而不敢侍奉。”
这个答案,显然让三皇子十分意外。他慢慢站起身来,双手握住了夜寒烟清瘦的肩膀。
夜寒烟顺从地就着他的手站稳,双目清澈,坦然地迎上他审视的目光。
“转过来!”
三皇子忽然轻喝一声,夜寒烟尚未领会,便觉自己已经身不由己地转了半圈,接着后背一凉,外面罩着的夹衣竟已被他随手扯下。
背后意外地传来吸冷气的声音,夜寒烟不敢回头,僵硬着身子站在原地,强忍住屈辱的泪水。
她在心里一遍遍地对自己说,这算不得什么,她要活下去,她还有很大很大的事情要做,这条性命,从来都不是属于她自己的,不管多大的耻辱,她都要咬牙忍下!
夜寒烟感觉到他的手指轻轻地落在自己的后背上,准确地拂过那几道新添的鞭痕。
“永巷的日子,很难捱吗?”
他的声音竟有种奇特的沙哑,不复此前云淡风轻的柔和。
原来经过这一番折腾,尚未愈合的伤口又渗出血来,难怪仅仅是扯落了夹衣,他便不忍再看了。
夜寒烟装作受宠若惊的样子,狠狠擦了擦眼睛,挤出一个万分真诚的微笑:“不算难捱,只是奴婢笨手笨脚的,总是做不好差事,难免时常受罚。”
“你——真不知该说你聪明,还是该说你蠢。”三皇子忽然轻叹一声,神色有些莫名的怅然。
夜寒烟满不在乎地笑道:“奴婢一向很蠢,杂役房人尽皆知。”
“还敢贫嘴?”三皇子的脸色渐渐地缓和下来,眼角竟也有了一丝笑影。
夜寒烟见他展颜,心下立时便松快了起来,仿佛绝望地漂泊在海上的孤舟,忽然看到前方出现了海岛的轮廓。
知道时机稍纵即逝,她忙陪着笑行礼不迭:“并非奴婢贫嘴,事实如此而已——奴婢扫了殿下的兴致,实在罪该万死,还请殿下责罚!”
“责罚?确实是该责罚你。”三皇子坐回原处,似笑非笑地说。
夜寒烟脚下悄悄地往后挪了两步,退到离三皇子三尺之外的地方,后者见状微微眯了眯眼睛,竟然未再多说什么,只轻轻地拍了两下手掌,门外立时便有一名美貌宫娥垂着头蹭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