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急忙劝阻:“老爷,不可啊!这事处理不好,会影响阿煜今年科考的啊!”
现在的科考,除了看重成绩及人脉,更注重人品。
要是你是个大恶之徒,哪怕成绩再优秀,朝廷也不愿任用。
裴煜作为丞相之子,同时是这次科考热门人选,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呢!
如果此事闹大,传到当权者耳朵里,必定会损害他的前程!
裴丞相陷入沉思。
管家则如坐针毡,直到二位主子不再言语,才寻机开口:“夫人,老爷,安平侯夫人要见的是少夫人。”
“什么?”
相爷夫妇皆是一惊。
片刻后,裴丞相下令:“去传少夫人。”
张氏接话道:“我们去见吧。”
稍作停顿,又改口道:“不,让阿煜去见她。”
……
盛珺薇仔细盘算了自己的财产。
作为盛府的养女,出嫁时陪嫁看似丰厚,足足一百二十抬。
但其中许多都是虚的,真正值钱的物件并不多。
现钱仅有六百两,其余零碎加起来也没上千两。
云莺气鼓鼓地说:“这也太偏心了吧!我听人说二小姐出嫁时,五个哥哥每人又给她一千两,还有大哥哥给的好几间黄金地段的大店面,二哥给的百亩肥田……”
盛珺薇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她是正儿八经的尚书府千金,就算他们把整个尚书府的家底都当嫁妆给她,别人也挑不出半点不是。”
云莺依旧满腹委屈:“可二小姐回府之前,夫人老爷和五个哥哥对小姐您也是极好的啊。”
这一回,五个哥哥倒是默契十足,每人送她一件不过几十两的首饰敷衍了事。
那六百两现银,还是盛珺薇十岁前积攒下来的。
十岁以后,她每月零花钱就三两银子,除去日常生活开支,基本所剩无几。
难过吗?
肯定难过。
但是人不能一直沉溺在难过中,光靠回忆过去的美好,是走不到未来的。
盛珺薇没有接话,目光转向窗外洒满阳光的庭院:“云莺,泡茶吧,有客人来了。”
云莺疑惑地扫了眼空荡的门前,没追问小姐为何这么说,乖巧地去准备。
没过多久,裴煜皱着眉头出现在云逸阁外。
他身上透着文人那种儒雅气质,穿着蓝白相间的宽大外衣,步履轻盈,衣袂飘飘,颇有几分洒脱之态。
他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唇红肤白,睫毛浓密如蝶翼,是能让所有女子看一眼就心跳加速的英俊样貌。
也难怪上辈子盛睿姣会对他痴迷到失去理智,明知他心中无她,也要硬生生往上贴。
盛珺薇收回目光,出于待客礼节,用她那白皙纤长的手指提起茶壶,亲自为茶杯注满茶水。
“公子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坐?”
结婚才两天,裴煜这会儿才算真正意义上听见了盛珺薇开口说话。
虽然昨天他们已经正式照过面,可当时他全程都在跟裴丞相夫妇唇枪舌剑地干仗,盛珺薇根本没找着插话的机会。
此刻,他耳畔响起她的嗓音,竟如仙曲般让人心境瞬间清明。
并非寻常女子的娇软甜腻,亦非韩悦儿那般的刚毅激昂,而是如云中飘渺,空灵悠远。
他原本躁动的心绪,仿佛被一股神奇力量抚平。察觉到这微妙变化,他不禁微微皱起眉头。
甚至于,她称呼自己“公子”而非“相公”,他都未加留意。
“据说尚书府的大小姐精于算计,最善操控人心,今日一见,果真是名副其实。”他暗自思忖。
当年那场真假千金风波闹得盛京城内沸沸扬扬,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平民百姓,无人不知。
自那以后,盛珺薇便消失在了贵族社交圈。
关于她夺走真千金宠爱、屡次谋害真千金的罪名,却始终流传不息。
若非是丞相夫人去庙里求签时,天意指示必须娶盛家之女,又恰逢真千金盛睿姣已婚嫁他人,这所谓的“良缘”断不会落在盛珺薇身上。
裴煜心想,哪怕自己未曾先遇月儿,也断然不愿与这般心机深重的女子共度一生。
盛珺薇不明所以:“嗯?”
她尽量以婉转之词表达:“常听说相府公子才情出众,有乃父之风,将来定能成为国家栋梁,今日一见,却发现那些赞誉似乎过于溢美……”
言语间,她暗示裴煜不过徒有其表,愚笨如猪。
盛珺薇不禁疑惑,为何前世盛睿姣非要在他心中占有一席之地。
她放下茶壶,淡然道:“既然裴公子此行非为求助,而是来找事的……云莺,送客。”
云莺端着点心走进,恰好听到裴煜对自家小姐的嘲讽,早已脸色铁青,当下毫不留情地将他往门外推:“姑爷,您请回吧。”
此刻,裴煜才想起自己确有事相求。
他强压住心中的不悦:“等一下,我真的有事找你。”
云莺冷哼:“姑爷,您这可不像是来求人的。”
裴煜怒视这个嚣张的丫鬟,见盛珺薇并无制止之意,只得忍气吞声:“抱歉,我不该出言无状。”
然而,盛珺薇依旧沉默以对。
眼看着就要被推出门,裴煜怒火中烧:“我如今都道歉了,你还想怎样?”
盛珺薇微笑回应:“如果道歉有用,还要衙门干什么?我觉得道歉最重要的是真心实意,裴公子认为呢?”
裴煜站在门外,脸色阴沉:“你想如何?”
“我就是个俗人,只愿接受实实在在的道歉。百两银子不多,万两黄金我也不嫌多。”盛珺薇直言。
裴煜惊愕:“堂堂尚书府大小姐,怎会如此市侩贪财?”
盛珺薇并不以此为耻。
前世跟随郑亦扬南征北战,她深刻体会到金钱的重要性。
缺钱意味着缺粮草、缺装备,冬日里士兵只能在帐篷里颤抖度日。
尽管她和郑亦扬尚能温饱,但也过得颇为艰难。
她亲眼目睹无数贫困百姓因寒冷饥饿而亡。
尤其十岁后,无钱便难以驾驭家中除云莺外的其他仆人,连想改善伙食都常常受限于囊中羞涩。
“钱,真是个好东西。”盛珺薇心中感叹。
盛珺薇淡然道:“放心吧,这次我可不稀罕什么金银财宝,我就要裴公子您亲自去趟锦绣坊,把他们三楼挂着的、最贵的那条红裙子给买回来。明儿再陪我回个门,这两桩事儿办妥了,您心里那疙瘩自然就解开了。”
裴煜脸色阴晴不定:“你清楚我来找你的目的?”
“当然清楚。”盛珺薇应得干脆。
“你能真办成?”裴煜问出口时,那语气五味杂陈,既满心期待,又带着浓浓的怀疑。
盛珺薇轻轻一笑:“裴公子您不是说我在玩弄人心这方面挺有一套嘛,那您就该信我这一手啊,否则这不是自己打自己脸么?”
裴煜一时语塞,心中暗忖:这丫头还真是能把损人的话说得跟夸人似的。
片刻之后,他目光锁定盛珺薇:“但愿你说话算话,要是你敢诓我……”
盛珺薇笑容未减,心中却腹诽:就算骗了又能怎样?他顶多就是生会儿气,反正我又不指望他恩宠,他还能拿我怎么样?
裴煜行动力十足,安平侯夫人还没进府,那条红裙就已经送到云逸阁了。
盛珺薇让云莺妥善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