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小丫头开口其实只是单纯想对夫君撒个娇,她从小在乡下长大,相府的一切对她而言都是陌生的。
只是接触少年真挚的温暖,兰儿的眼泪就不可控制地汹涌而出。
苏兰汐原本表达的是她想去后院探望娘亲,可她不知道自己的话听到雷米耳中完全变了模样。
自家媳妇的小要求只要不过分自然要尽量满足,正所谓「不宠自己的女人,就一定会有人替你宠」,不宠媳妇的男人可没有未来。
雷米知道很多男人的劣根性就是将媳妇娶到手就不再珍惜,最后失望变绝望,人就弄丢了,雷米可不做这么亏的事。
认真地为小丫头温柔擦掉泪水,雷米脑中已经模拟出将兰儿娘接回府的五种可行方案,只要给他一个机会,他就可以施展出来。
正所谓,人生最幸运的事莫过于「瞌睡可有人给送枕头」,苏相就是这样一个完美的大(gong)·好(ju)·人。
“久闻「北辰四公子」名传海内,都说闻名不如见面,不想今日一见却叫老夫大开眼界。”
苏相从外头进来第一句就不客气。
“小胥拜见岳父大人。”/“女儿见过父亲。”
见到苏相,苏兰汐二人异口同声向苏相行礼,与刚刚见将军夫人时的随意完全不同,雷米肃正衣冠正色行礼。
苏相板着面孔:“老夫当不起雷公子这句「岳父大人」。”
雷米知道苏相这是听到了刚刚屋里发生之事故意给自己脸色,可男人之间沟通脸色都是表象:
【苏相既然愿意出来相见,就说明苏相这人可以坐下商量,这事有门儿。】
雷米眯了眯眼薄唇微勾,朝兰儿道:“兰儿,你代夫君先去看姨娘,夫君陪岳父大人说会儿话,待会儿去找你。”
兰儿应了一声,一步三回头地跟着下人去了她娘住的院子。
苏相这才看到自己女儿几日不见形象便变得如此秀丽,再回头看看雷米,越看越不顺眼,苏相的脸色也越来越黑。
相府是个好地方,雕梁画栋、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哪儿哪儿都好,却不是兰儿的家。
兰儿从前在乡下长大,只在相府短住过几日就匆匆嫁去了将军府,她对相府没有感情,这里的一切都让她感觉陌生。
婢女带着苏兰汐在走廊、花园左右穿梭穿梭,越往前走越是偏僻。
若非苏兰汐带着雷米专门安排给她的四个丫鬟一起,她独自一人怕是都不敢来这种地方。
“四小姐,六姨娘的院子到了。”
相府领路的丫鬟说完这句就匆匆告退了,好似有鬼在身后追她。
苏兰汐看着眼前这杂草丛生的院子,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清晰,不禁心下担忧。
“我娘那样勤快又爱整洁的人,怎会任由自己住的地方如此凌乱?”
“娘——”
“娘,兰儿回来了——”
扣门良久不见应答,苏兰汐里里外外找遍了这间破屋,也没找到娘亲,只好带着丫鬟四处找人打听。
那边,雷米为苏相亲手沏了壶昨日专门用灵泉炒制出来的茶,斟上一杯送到苏相面前。
“小胥方才出言无状,冲撞了岳母大人,实属无奈之举,小胥也是为咱们两府考虑,还请岳父大人见谅。
这极品好茶是小胥偶然得来,整个北辰只有二两,连当今圣人也不曾喝过,一份已拿去孝敬爹娘,这份小胥特意赠予岳父、岳母您二老补身体,请岳父大人尝尝。”
其实茶叶只是普通茶叶,只是雷米特意加了一滴灵泉进去,一大锅也才堪堪炒出不足五斤。
不过雷米可不会让苏相知道,他就是为了显得珍贵才特意这么说的。
毕竟,这茶雷米炒出来本就是专门为了送人的,量少才显得贵重。
苏相神色稍霁脸色却依旧冷淡:“极品好茶?无知小儿大惊小怪!有什么好茶是本相没喝过的?我相符这泼天的富贵,什么茶没有?”
说罢,苏相端起茶盏呷了一口,下一秒只见苏相瞳孔放大汗毛竖起,大口将茶盏饮尽,双目微阖良久才放下茶盏。
苏兰汐在将军府东找西问,最后才终于在浆洗间找到了娘。
云娘沧桑的脸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双手在冷水中泡得通红,此时正费力地搓洗盆里的衣物,旁边地上还散乱地放着五六个堆满脏衣的木盆。
苏兰汐的心猛地揪了起来,她快步走到云娘身边,颤声道:“娘,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说着一个箭步冲上前,将自己的小手摸上云娘的额头,立即脸色大变:“娘你都病成这样了,为什么还要你干这种活计?相府怎么能这样对你!”
云娘见到兰儿,惊讶过后眼中闪过一丝欣喜,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云娘摇摇头,声音沙哑:“兰儿,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回去吧。”
苏兰汐不肯离开:“娘,嫡母她们怎么能这么对你?爹他不管你吗?”
云娘哀叹一声眼含热泪道:“四小姐,这世上的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人的命不是那么容易改的,姨娘知道你过得好就满足了,你快回去吧!”
兰儿顾夺过云娘手上的衣物:“娘,我不回去,兰儿没用帮不到你,这些苦就让兰儿替你受。”
这时外头急步走来一个凶神恶煞的管事婆子,恶狠狠打断她二人。
“六姨娘,谁让你找人帮忙的?今天的晚饭你别吃了,去把灶间的水缸挑满,不然明天没饭吃!”
苏兰汐心中一紧,护在云娘身前:“我娘好歹是府上半个主子,你有什么资格命令她。”
管家婆子眉头紧皱,冷声道:“四小姐慎言,您的母亲只有夫人,这是相府的规矩。
六姨娘的事,四小姐一个外嫁的姑娘最好不要管,否则最后吃亏的还是你姨娘。”
苏兰汐心中纠结,即使心如刀绞,可她也知道管事婆子说的都是实话。
她紧紧咬住嘴唇,眼中含泪看向云娘,兰儿实在不愿娘亲因为自己受牵连,最终只能忍下来。
自喝了灵茶,苏相看自己这便宜女婿越看越顺眼,顺带看向雷米的眼神都暗暗带上钦佩。
“五公子此言当真?”
“小胥绝无欺瞒,今日家父已经向圣人请奏,此时很快便会传开,岳父大人不久定会得到证实。”
刚才,雷米先就自己对岳母大人无礼一事向苏相道了歉,又对相府给三小姐换亲一事大加赞许。
雷米先是给了苏相一顿彩虹屁,吹得这老头子飘飘欲仙,再借着请教的名义与苏相聊起了朝堂之事。
随后雷米突然唉声叹气,引得苏相问询,雷米简单讲了他今日如此冲撞丞相夫人的原因。
“当今圣人虽已垂暮,却明察秋毫,自古文臣武将联姻甚少,其中关窍自不必说。
你我二府婚事会如此顺利,一因将军府后继无人,二因雷五寿数有碍,三因岳父大人进退有度睿智换亲。”
虽然换庶女结亲的本意并非雷米说的那样,可这顶高帽子苏相依旧戴得心安理得。
“五公子可知揣测上意该当何罪?”
“岳父大人不必试探,相府与我将军府一损俱损,雷五断不会用两府安危玩笑。
况且「将军守国门,天子死社稷」,我雷家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牺牲我雷五一点名声,为圣人分忧,我义不容辞。”
一番慷慨陈词下来,听得脸皮厚如苏相都忍不住暗暗点头:“继续说。”
雷米将自家四哥即将重回军中之事朝苏相说明。
“雷五若当初娶了相府嫡出千金,现下威远将军府再出风头,一门两将军。
哪日一旦圣人忌惮朝堂文武结党,岳父大人可知会为你我两府徒添多少凶险?”
一句话激出苏相一身冷汗,苏相突然记起,钦天监预言之前,自己的确动了嫁嫡女的心思。
苏相急忙追问:“现下你与我相府结亲木已成舟,贤胥可有应对之策?”
“小胥有一愚策,可保两府安危,却于岳父大人名声有碍,只怕岳父大人恐难接受。而另一折中之策……”
不出意外地,在雷米讲完了对策后苏相瞳孔骤缩:“竖子尔敢?丈母娘你也要讨去!”
雷米好脾气地上前为苏相顺气:“岳父大人稍安勿躁,喝杯茶降降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