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沂中!”赵构一声大喝,盯着面前的御前都指挥使。
“臣在,官家有何吩咐!”杨沂中心中一惊,急忙跪拜。
“朕问你,你是主战还是主和?”赵构冷冷的盯着他,说道:“半月前,你奉秦桧之命,拿着政事堂签发的堂牒去抓岳飞。”
“你故意灌醉岳飞,又谎称京城有事发生,将岳飞用一顶轿子送到大理寺,送到了准备好的监牢里面。”
听到质问,杨沂中脸色不变,缓缓道:“官家主什么,臣就主什么!官家的命令对于臣来说,就是天命,臣绝不违抗!官家要杀岳飞,那臣就是官家手中的刀。”
“岳飞可是你的军中兄弟,叫你一声十哥。”
“他就算是我亲爹,只要得罪了官家,那臣就必杀他!”
“那朕要是让你杀秦桧呢?”
“臣愿往之!”杨沂中坚定不移的大声道:“臣乃杨家后人,世代将门,祖父、父亲皆阵亡于抗金战争,臣自幼勤学武功、兵法,立志报效国家、建功立业。”
“诓骗鹏举,非臣所愿,实在是天命不可违!官家不以臣卑微,晋升臣为殿前都虞候、兼京师马步军统帅,臣十分惶恐,万死难报圣恩!”
赵构轻轻点头。
结合后世的记忆,这杨沂中是不折不扣的保皇派,虽然杀害岳飞的事情上有污点,但是当时他代表着皇权,是赵构下的命令,他只能选择执行。
以前他没得选,现在他想做个好人。
赵构低头看他,目光在他身上扫视,缓缓道:“朕不管那么多,你是不是秦桧的人都无所谓,朕要告诉你,今后朕执意北伐!”
“在这个世界上,大宋与金国,只能存在一个国家!”
杨沂中跪在地上,浑身战栗,他从未想到,官家终于醒悟了啊!
“你跟了朕二十多年,朕这二十多年是如何过的,你心中自然清楚。今后的半辈子,朕要换一种活法!”
“杨沂中!”赵构一声大喝,冷声问道:“你可愿意为朕的先驱,荡平北寇,还大宋朗朗乾坤,还百姓清明万世!”
杨沂中嘭的一声,重重磕在地上,大声道:“臣愿意!”
“朕现在下密令,命你控制城内武库。加派人手巡视城内,若有作乱者,一律进行抓捕。还要控制住城门,来往行人要一一盘查,必要时,关闭城门!”
杨沂中大惊:“官家,您这是要做什么?”
“朕不知道,有哪些官员私通金国,也不知道,禁军中混杂了多少秦桧的人手。更不知道,这临安百姓中,有多少金国的奸细!所以,朕打算来一次大清洗。”
“大清洗?”杨沂中不解其意。
“此计划名叫长刀之夜,针对秦桧党羽和朝中投降派展开调查,凡是与金国有密切联络的,那就是国家叛徒,一个也不能放过!”
杨沂中心中惊悚,要真按照官家所说,大宋的官员恐怕要被清理一半!
“做完这些事情,秘密将韩世忠带过来,不要引起别人注意!”
“是,陛下!”
临安府内,大批的甲士开始行动。
赵构经历了苗刘政变,虽然苗刘二人以失败告终,赵构依然是天子,但是这件事对他的影响是非常大的。
他为了防止这样的事情重演,对将领极为不信任,开始进行一系列的改革,频繁调度将领,凡是将领不听他命令,他晚上就会睡不着觉,总感觉有人要害朕。
患上了被迫害妄想症。
也因为如此,他为了将兵权集中在自己手上,便让最信任的杨沂中统领殿前诸班以及马步诸军,负责临安城的巡检工作。
杨沂中的动作很快,他以最快的速度戒严,临安城闲杂人等不得进出。
当一群群甲士排着队,在街上巡逻的时候,他们身上的甲胄发出的声响,让屋内的孩童不敢啼哭。
百姓们不明所以,听着门前响过的脚步声,不知道临安发生了什么事。
而相比百姓,官员们的消息虽说灵通,但是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官家已经好几天不上朝了,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最近京城闹得最凶的事情,就是岳飞谋逆一案。
一时间,谣言四起。
有的说岳飞重获官家宠爱,官家将岳飞留在宫中,派太医贴身照顾岳飞,足足有八个太医。
还有的说,是岳飞原本身有旧疾,正巧发作,病情严重,已经在弥留之际。
当然,流传最广的,就是岳飞已经被下到了大理寺监牢,不日就将处决。岳飞的部下,意图谋反,攻打临安,故而临安戒严。
秦桧非常高兴,官家虽然懦弱、无能、怯惧,但他是一位搞政治的好手啊!
真相只有一个!
那就是先将岳飞控制起来,然后加强城内安防,防止有奸人营救岳飞。
接下来可以预见到发生什么事,那就是岳飞暴毙身亡,朝廷再将罪名安在他头上,将岳家军统统打散,混到其他军中,防止军队喧变。
此时赋闲在家的韩世忠,一脸的忧心忡忡探出脑袋,想看看出了什么状况。
韩世忠出身普通农家,身材魁伟,勇猛过人。
从十八岁应募从军,为大宋立下了汗马功劳,还曾在苗刘政变时,救过赵构的性命。
而且在历史上,他与岳飞的关系很好,不肯依附奸相秦桧,为岳飞遭陷害而鸣不平。
更让他出名的,是他有一个强势的老婆,名叫梁红玉,从小就习武且武艺不凡。两人在军中结识,后来私下定情,一同作战。
此时梁红玉揪着他耳朵,不满道:“都是你做的好事,前段时间,竟然瞒着我去秦府,当面骂秦桧莫须有何以服天下,真不怕这些侍卫来抓你的?”
“嘿嘿,怕什么?咱什么时候怕过事?”
“你啊,真是个榆木脑袋,那秦桧的势力如此大,你没事招惹他干什么?”梁红玉恨铁不成钢的骂道。
韩世忠叹着气,摇头道:“咱是个粗人,做什么事也不过脑子,他贸然抓走岳将军,咱心里焦急,自然要去找他问个清楚!”
“你不怕引起朝廷不满?你是一个武夫,地位比不过那些文官,做什么事都得小心,要是被那些文官抓住把柄,咱们一家可就完了!”
“当年苗刘兵变时,咱可是背过官家的,对官家有救命之恩,难道朝廷还能杀了我不成?!”
“官家会将恩情放在心里吗?岳将军的功绩如何?屡战屡胜,收复失地千里,可官家如何对他的?十二道金牌勒令他回朝,然后将他关在了大理寺监牢,听说被打的不成人样。”
闻言,韩世忠耷拉着脑袋,沉默下来了。
他是个武夫不假,但不至于看不懂朝廷形势。
可他就是想不明白,堂堂的大宋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朝堂之上,朽木为官。狼心狗肺之辈,滚滚当道,奴颜婢膝之徒,纷纷执政。以至于大好社稷,苍灵涂炭。他们难道看不见,北方的百姓在金国的铁骑下,艰难求生吗?
他们难道就为一己私利,置国家危亡于不顾吗?
韩世忠莫名变得十分烦躁,大声道:“无他,唯死而已!若是能用我的血,唤醒大宋人的血性,那也是值得的!”
“就怕死的毫无价值啊!”梁红玉劝慰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岳将军曾再三告诫你,一定要保全自身,才能为大宋争取生机。”
一时间,韩世忠竟是说不出话来。
岳飞所作的诸多事情,他看的十分清楚,这是一位不在意权力,也不在意身份,却唯独在意天下的兴亡。
岳飞,是一个豁出性命去平定天下的人。
等他死后,整个大宋,再也不会出现岳飞这样的人物了。
就在这时,一群甲士蛮横的闯进他的府宅,带头的正是杨沂中,他毫无顾忌的走到韩世忠面前,淡淡道:“韩兄,还请跟我走一趟吧。”
“去哪?”
“无可奉告!”
这四个字宛如惊雷炸响,让韩世忠心中猛然一紧,不敢置信的看着杨沂中。
岳飞是如何被关进大理寺监牢的?
正是这杨沂中亲自去请的,这么快就轮到自己了?
韩世忠眯着眼睛,盯着杨沂中,怒骂道:“我是个粗人,不懂朝堂那些弯弯绕!今日,我是不会随你去的,除非让秦桧亲自来请。”
“韩帅,请别让我难做。”杨沂中一挥手,甲士们即刻架起强弩,死死的瞄准韩世忠和梁红玉。
“大不了从我尸体上……”韩世忠刚说到一半,又扭头看向梁红玉,嘴角露出苦涩的笑容,然后回过头时,粗糙的大脸上满是无奈。
在被人用强弩对准的情况下,抵抗也是于事无补。
五步以外,弩快。
五步以内,弩又准又快。
“走吧,杨沂中,看在你我二人交情份上,还请勿要伤我家人。”
杨沂中笑着说道:“韩帅,放心好了。”
随即便有甲士上前捆绑住韩世忠,韩世忠看着梁红玉,用眼神示意她不必抵抗,此次离开,不一定是死路一条,那秦桧总不能连杀两位大将吧?
杨沂中押着韩世忠,在他头上蒙块黑布,又将他塞进马车里,一刻也不敢耽误,飞快的朝着皇宫方向奔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