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些荆条来。”
吴宪仍痴痴地望着刘基和杨宪远去的方向,一时之间晃了神,竟没听到朱标的命令。
“吴大伴,给本宫寻些荆条来。”朱标抬高音量喊道。
“哦哦。老奴失礼了。”吴宪被这一嗓子喊的立马回过了神,满眼疑惑,“荆条?”
“殿下要荆条有何用处?”
“那玩意稍不留神就会把人扎个血肉模糊。”槿汐在一旁插话道,语气中满是担忧。
“上次四殿下贪玩,从宫墙上掉到荆棘堆里,生生扎成了个小刺猬。”吴宪语重心长地提醒道。
“你们晓得什么?”朱标故作高深,大手一挥,“今日本宫要效仿廉颇,上演一出负荆请罪。”
“你们给我去寻些荆棘,刺越多越好,越粗壮越好。”朱标诡笑起来,拉过一把条凳坐下架起腿来。
“遵命。”吴宪与槿汐对视一眼,无奈去寻找荆棘了。
不多时,两大捆刺又尖又多的荆棘放在了朱标面前。
“本宫就是随口一说,你们真的给找来了。”朱标蹲下身子,用手稍微碰了一下,“真痛!”
“殿下,想这诺大的皇城,哪有荆棘这玩意。”吴宪一脸邀功地笑道,“奴婢十多年前在尚膳局当差的时候,干的就是烧火的营生。”
“哪里有柴火,奴婢是一清二楚。”
朱标看着老迈龙钟的吴宪,心中暗暗感叹道:“记性可真好!”
“殿下您瞧着够不够,若是不够,奴婢再去寻些。”吴宪关切地询问道。
“够了,够了。”朱标一脸生无可恋地点了点头,“你对咱是真忠心。”
“槿汐姑姑,给咱把冬天的衣服找出来。”
“殿下何意?”槿汐一脸疑惑。
朱标指了指地上的荆棘条,又指了指自己的背,随后挤出一抹尴尬的苦笑。
自己作的,就得自己来承受。
这点痛算什么!
在吴宪和槿汐的帮助下,朱标成功地将自己打扮成一个圆滚滚的大刺猬,背上背了一大捆荆棘条。
在两人的目送下,大刺猬一步步朝着谨身殿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侍卫、宫女、太监看着这坨庞然大物,都吓得躲到了一旁。
要不是见朱标身穿着四团龙袍,头戴着翼善冠,侍卫还以为是沿海倭寇来皇城暗杀陛下了。
侍卫的腰刀抽出来好几次,但看到是太子殿下,都悻悻地放了回去。
谨身殿是朱元璋朝罢休息的地方,前面有一片宽大的空地。朱标望了望宫殿的方向,又抬头看了看正午刺眼的阳光。
身位挪了挪,使得自己朝着宫殿窗户的位置。
咣当一声,跪了下去。
“公公,不好了,不好了。”一青衣小太监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跪倒在内使监监令李顺面前。
“赶着报丧呢!”李顺大怒道,“有什么事给咱慢慢说,天塌不下来。”
“太子殿下……大刺猬……都是刺……还扎人呢。”
听着小太监驴头不对马嘴的通报,李顺大怒,猛抬起腿,一脚将小太监踹在一旁,“废物!”
李顺一甩绿色蟒衣下摆,带着几个小太监,出了偏殿,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
看到远远跪着个人影,待离得近了,才看到是朱标。
“殿下。”李顺一个飞跪滑铲到朱标面前,“您这是作甚?”
后面跟着的一众小太监也都恭恭敬敬地跪了下来。
“李公公,给咱禀报一下父皇,咱来请罪了!”满头大汗的朱标抬眼瞧着李顺说道。
“殿下,您细皮嫩肉,哪能受得了这般罪,奴婢给您把那荆棘条取下来。”
看着朱标满背的荆棘刺,李顺满面愁容,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哎呦。”李顺的右手拇指被刺扎了一下,吃痛地叫了出来。
“矫情。”
“李公公好意本宫心领了。”朱标一把抓住李顺的手,“劳烦李公公给父皇禀报一下。”
“殿下,稍等片刻。”李顺见朱标执意如此,也识相得不再劝阻,“奴婢进去向陛下禀报。”
“多谢公公。”朱标抱拳道。
随后李顺带着一帮小太监如风一般而来,如风一般离去。
李顺走到谨身殿殿门前,轻轻推门走了进去。
朱元璋正埋在堆的像山一样的奏折和边报中埋头批阅着。
“陛下。”李顺顿了顿,低低叫了一声。
“嗯。”朱元璋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声。
诺大的大明王朝,万里疆域,千万生民,全凭朱元璋一人独断。
作为勤政超人,皇帝卷王第一人。
朱元璋完美得诠释了爱岗敬业的皇帝是有多么的可怕。
脚踩汉唐,手捏宋元,比肩秦皇。
每天要上三次朝,早朝、午朝、晚朝。
下了朝,还要继续批阅奏章,据说朱元璋曾8天时间处理了1160件奏章,平均每天要处理423件。
两京一十三省的担子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
朱元璋不光对自己严格,对儿子们也同样严格。
但往往历史不遂人愿!
朱元璋之后,明朝皇帝一任不如一任。
大明首届留学生大明第一战神英宗朱祁镇、沉迷姐弟恋的痴情种子宪宗朱见深、陶醉酒色,快乐不羁爱自由的武宗朱厚照、三十年不上朝的躺平大男孩神宗朱翊钧、一粒红丸一命呜呼的光宗朱常洛、在煤山自缢的史上天糊开局的接盘侠思宗朱由检。
如果朱元璋看到后世这些奇葩子孙,估计会当场气死。
“陛下,太子殿下来了。”李顺见朱元璋仍在处理奏章,又低声说道。
“让他等着。”朱元璋不耐烦地将一本批阅好的奏章放到一摞已经处理好的奏章上面,接着又从一堆奏报中抽了一本。
“陛下您还是……”
“支支吾吾的,给咱卖什么关子。”
“太子殿下背着一大捆荆条,说是来向陛下负荆请罪。”李顺见朱元璋不甚关心,估计加重语气,“太子殿下说,今日陛下不见他,他就跪死在谨身殿前。”
“愿意跪,就让他跪。”朱元璋想到朱标当着文武大臣的面一点面子也不给他留,就气不打一处来,厉声说道。
“陛下……”李顺刚准备再为太子殿下求情。
“你再敢给咱多嘴一句,你就和太子一起跪在那里。”
“奴婢不敢。”李顺见朱元璋龙颜大怒,也不敢再逆龙鳞,捋虎须了,赶忙退出大殿。
“殿下,陛下不见您。”李顺小碎步颠颠跑到朱标面前,关怀地说道,“奴婢劝了,但陛下铁了心,说您要愿意跪就跪着。”
“哼,跪就跪。”朱标头一昂,满不在乎地说道,“父皇,有你求我起来的时候。”
“殿下,老奴求您了,您起来吧。”李顺今天碰到朱元璋和朱标两头倔驴,被夹在中间,也是没了办法,“今这太阳这么读,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老奴如何担待得起。”
“啰嗦,起开,挡着我晒太阳了。”朱标愤愤地说道。
李顺和一班小太监也识趣地闪到一旁,但时刻注意着太子。
日上三竿,天上没有半点云彩,太阳直直地照射下来,地面上都升腾起阵阵热气。
朱标耷拉着脑袋,浑身上下被汗水浸湿,额头上的汗珠不断滴落下来,随即又被蒸发。
长时间的暴晒使得朱标脑袋昏昏沉沉,身子也左右摇晃起来,眼睛盯着地砖,越来越暗,意识已经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
一只柔软白皙的手不住地抚摸着朱标有点热的脸,朱标只听到一道女人声音响起:“朱重八,你看你干的好事。标儿,标儿,娘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