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就因为,谢云锦被批命那句——“贵不可言,福泽家人”?
所以,她和谢云锦之间就永远是云泥之别?
明明她们是双生姐妹。
可在侯府众人的眼里,似乎只有锦鲤命的谢云锦。
纵使,她为救大哥二哥隐疾,七岁拜入怪神医门下,尝尽百读,终于研制出神药,却不及谢云锦佛前一记叩拜,情深义重。
她将一身百读不侵的药血换给三哥,三哥功成名就之时,感激之人也是谢云锦。
还有四哥、五哥……
甚至宣宁侯府满府的人。
无论,她做了什么,付出再多,他们永远只能看见谢云锦。
就因为,谢云锦是锦鲤命?
所以侯府所经历的一切磨难,皆可归功于谢云锦的锦鲤运?
谢云轻忽然觉得自己这一生执迷得可笑。
当年夺嫡之争,宣宁侯府站错队,最终几经流亡、战乱,几乎所有人都受过各种损伤,以及折辱……
侯府从满门疮痍走到今天,如果没有她谢云轻拔骨抽髓的付出一切……
真的会有今天吗?
到头来,侯府里真正满身疮痍的只有她了,她以自己的血肉之躯,将侯府滋养得越来越好。
可原来,这一切,在全家眼中,真的都是谢云锦的锦鲤命功劳。
就连她拿出的神药,都是她阴差阳错,借了谢云锦的好运。
她在侯府满门眼中,也真的是争夺功劳的小人……
谢云轻又想起三哥来看时说的话。
他说,你谢云轻便是死在我眼前,我也不会再看你一眼。
三哥、不,谢云暲。
他真的做到了。
谢云轻笑着,眼泪却好似流不尽一般,她遥望过去。
门外送妹妹出家的谢云暲正不舍的红了眼。
“哈哈哈……”
谢云轻在侯府上方,放声大笑,笑得魂魄都淡了几分,可惜却无一人能听见着泣血般的笑声。
这就是她宁愿叛出师门,换了半身血髓,也执意要救回来的三哥啊……
他应该早就忘了,师父告诉他的话吧。
——云轻将药血换给你后,即便是重新调理身体,也会病弱个几年,你要好好照顾她,盯着这丫头用药。
曾经发誓会监督她喝药的少年,转身便忘了。
再回头,看见她手里的药碗,只会厌恶的骂她装病……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
谢云轻的笑声越发疯魔,可其中的痛与悔恨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想起当初师傅得知她要和谢云暲换血救他后,暴跳如雷,恨铁不成钢的骂她一定会后悔的样子。
谢云轻笑声尽了,她仰头,破碎的残魂,看着刺目的阳光努力回想着。
她那时说什么来着……
她说,那是她血脉相连的三哥啊,她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
于是,她向师傅重重的磕了三个头,将一身师傅耗尽心血养出来的药血,换给了性命垂危的三哥。
从此,宣宁侯府文不成武不就的纨绔三公子,经历死劫后,不仅身体好了,连不灵光的脑子都通明了。
纨绔三公子,成了文武双全、意气风发的三公子。
现在,意气风发的三公子,骂她矫情恶心,问她要死怎么不早点死,嫌弃她将谢云锦的大喜之日染上晦气。
看着侯府倾巢而出,无一人回头,他们全都专注而不舍的注视着谢云锦出嫁队伍。
谢云轻还想笑,却发现扯起嘴角的力气都没有了。
忽然,她感觉周身传来一股剧烈的拉扯。
她又回到了荒凉后院的病榻之上。
视线彻底陷入黑暗。
早已冰冷的面颊上,眼角的泪水,终于无声滑落,在素白的枕头上氤湿一个点。
弥留之际,她只有一个念头。
——师父,对不起。
我后悔了。
我这一生陷入执念妄想。
总是在期待家人的目光,总以为只要付出的真心就会被看到,却不知道,有些人的心是捂不化的啊。
如果这一切能够重来,我再也不要为所谓的血脉亲情付出什么了。
这满门的白眼狼,便是零落尘泥,又于我何干?
我再也不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