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节已过中秋。
中天上一轮圆月饱满圆润,像是一块莲子饼。
慢慢的,莲子饼从树梢上升起,越过重重宫殿的剪影,挂在寝殿外的金桂树上。
行完大礼之后,一身喜袍的四皇子进了寝殿。
他平日里总喜欢穿玄色衣服,衬得肤色濯然清冽,气质端方肃然。
而今穿着红袍,倒是显出几分少年人的英气来。
他站着谢清鲤面前,负着手,居高临下望着她,脸上一丝笑容都没有。
“筹谋这么多年,你这回可算得偿所愿了。”
谢清鲤:“?”
她筹谋什么了?
是老天不长眼,硬让她嫁給他,这也能怪到她身上?
她就知道,她跟这个人,是一点都不对付的。
谢清鲤默然托起身前已经吃了一大半的莲子糕碟子。
“吃么?”
四皇子冷哼一声,甩着衣袖出门去了。
看看,脾气这么不好。
她可真是倒霉。
明明当初卢公子裴公子顾公子都是好的,为什么她偏偏要嫁给了这个小气鬼?
真是老天不公。
…
一年前。
四月下旬。
锦州的初夏还是很有燥意的。
谢清鲤坐在绣墩上钓鱼,两只手托着腮,被暑气弄得精神恹恹。
挂着细密竹帘的水榭外传来女孩子娇俏的呼唤。
“九妹妹!”
伴着声音,竹帘晃动,晴光乍泄,穿着嫩黄夏衫的娇美女孩走进来。
谢清鲤抬抬眼皮,招呼来人。
“七姐,来吃点心。”
一碟山鸡油卷,一碟青虾卷,一碟海棠酥,一碟藕粉糖。
谢七娘扫过谢九娘还带着婴儿肥的圆润小脸。
笑着问:“你的病可好了?”
谢清鲤:“没好。”
她回锦州还不到两个月,锦州气候与西京大不相同,在西京住了十几年的谢清鲤不太能适应。
天气一转热,她就开始苦夏,精神一直不好。
谢七娘把她从绣墩上拽起来。
“快别歪着了,贵客们都要来了。”
“那七姐去应酬,不用管我。”
谢七娘压低声音:“姐姐昨天跟你说的话,你可都还记得?”
谢清鲤端着小脸,表情严肃。
“记得,等下那些年轻公子们会从外面经过,我要仔细看着,觉得哪个可堪为婿,就告诉父亲和祖母。”
谢七娘赶紧打断她,“行了行了,你心里清楚就好,这些话不好说出来。”
叮嘱了她几句,吩咐侍女好好伺候着,这才转身去忙。
谢清鲤在西京养了十几年,要看着要及笄了,才回锦州谢家祖宅。
目的很明确,就是回家议亲的。
谢清鲤心胸宽广,想得透彻。
所谓嫁人,无非是换一户人家,重新吃吃喝喝。
她出身高贵,父亲是高门士族之首的谢家嫡子,外祖母是当今陛下的义姐,从小长在宫里的长公主,外祖父是威远侯。
就算嫁了人,又有谁敢欺负她?还不是照样吃吃喝喝。
只是这亲事一日不定,谢府就一日不安生。
今天这个诗会,明天那个酒会,每次都拉着谢清鲤和谢家姊妹作陪。
眼看着天气越来越热,谢清鲤不耐烦起来。
为了全家都尽早解脱,她决定快刀斩乱麻。
什么夫婿不夫婿的,就从今天这些赴宴的世家郎君里随手指一个顺眼的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