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窗尚的男人辗转反侧,迟迟没有入睡。
夜晚的街道极其静谧,偶有年轻气盛的男孩骑着摩托车炸街。
贺东起身,趁着夜色,他拎着长凳和两瓶啤酒,爬上楼顶。
推开阁楼铁门的瞬间,微凉的晚风争先恐后的渗进毛孔,皎洁的月光垂落,天台被银色铺满。
男人弯腰坐了下来,瓶盖落地的声音清脆,头顶是无边星海。
“东叔?”
轻细的话语被风带至耳畔,贺东回眸,犀利的目光在黑暗中准确的锁定女孩。
女孩身着白色睡裙,墨发随意落在胸前,她弯下腰,缓缓将手里的塑料盆放在地上。
四周一片寂静,亮着灯的窗户已经所剩无几,温黎压低声音,“东叔,你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儿干嘛呢?”
两人在相邻的楼顶隔空对话。
“你不是也没睡?”
温黎将刚刷好的鞋子一双双摆放在晾晒台上,“我是夜猫子,每天都睡得很晚。”
作为一个全职网络作家,她已经习惯了每天晚上熬夜码字的生活,码字结束后通常会先洗个澡,然后适当的做做家务,比如洗衣服刷鞋。
天气预报说明天是大晴天,她早上要睡懒觉,所以只能提前把这些鞋子晾出来。温黎皱了皱鼻子,她隐隐的闻到了酒味。
她打开水龙头冲了个手,楼顶的水龙头几乎没用过,出水有些慢。
“东叔,你扶我一下。”
贺东回头的时候,心猛的一揪,女孩爬上了半米高的围墙,正作势要跳下来。
虽说两栋房子紧紧相邻,中间没有缝隙,可现在周围一片漆黑,她又穿着拖鞋,这样做很危险。
温黎只是想借个力,谁知男人将粗壮的手臂直接横在她的后腰,将她轻轻托起,放在了地面上。
“胡闹!”
温黎刚刚站稳,就听见严厉的斥责声从上方传来。
“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温黎想狡辩来着,但她突然想装个可怜。
“东叔,你好凶……”
女孩可怜巴巴的嘟囔道。
贺东也知自己语气重了,再开口时,话虽硬,态度却缓和了许多,“要是不小心受伤了,没人帮你。”
“你会帮我。”
他很可靠,即使相处短暂,她依然能感觉的到。
男人没理会她,而是将长凳拽到她腿边,“坐。”
凳子不短,可两人一坐,中间的距离所剩无几。
“东叔……”
“想喝酒?”
“不行。”
“……”
温黎伸出手,指尖触着冰凉的啤酒瓶,在天台吹风,喝冰啤酒看星星,想想都爽歪歪。
“我又不是小孩子,可以喝酒的。”
女孩侧身跟他说话,阵阵馨香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禁锢,团团包围。
贺东看向别处,他压着心头的躁意,不敢用力呼吸。
“大晚上少喝冰的。”
“对身体不好。”
此话一出,温黎悻悻收回了手,她突然想到了自己快要造访的大姨妈。
两人安安静静的坐在楼顶,岁月静好。
“东叔,你觉得白云湾美吗?”
“美。”
碧蓝的海湾,弯曲洁净的柏油马路,排列整齐的彩色居民楼,每一帧都很令人陶醉。
白云湾的美,他以前只在手机或杂志上看到过,而现在,他真实的生活在这里。
“我也觉得这里超美。”
温黎稍稍仰头,感受着清凉微润的晚风尽情拂过脸颊。
“你不是本地人。”
男人的语气肯定。
“为什么一个人搬到这里来住?”
脑海里的画面一闪而过,温黎垂下眼眸,身体有一瞬的绷紧,“因为我喜欢这里。”
男人没吭声,仰头把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
眼睛逐渐适应周围的黑暗,目光所及的一切变得清晰起来。
温黎用余光看了男人好久,不得不说,贺东是她见过最特别的男人。
孤独、沉默、厚重,像一座历尽沧桑的古城墙,硬冷而神秘。
岁月赋予了他一种独特的魅力,让人忍不住一探究竟。
“东叔,方便问你的年龄吗?”
“你呢?”男人反问。
“二十四。”
“大你六岁。”
温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奇怪,这样又高又帅的男人怎么会至今单身。
“东叔,其实我们白云湾有可多漂亮的姑娘了……”
“想给我介绍对象?”男人嗓音很沉,瞳孔漆黑发亮。
温黎有些紧张的抓着长裙,“你如果愿意的话,以后有合适你的姑娘,我可以给你牵线。”
女孩说完急忙补充了一句,“这可不是我的意思,是周爷爷这么说的。”
“周爷爷还说……”
“还说什么?”
温黎挺直腰板,似是给自己壮胆,“说你是个木头脑袋,这么大了还不知道主动追女人。”
男人轻笑,撩人心弦。
不是不追,是没喜欢的。
“啊……”
一声惊呼划破寂静的夜空,女孩像只受惊的兔子,一边胡乱扭动着,一边紧紧抱着他的胳膊。
软香倏地靠近,贺东瞬间绷紧神经,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东叔,好像有什么东西爬到我腿上了。”
“哪里?”
“小腿。”
男人视力极好,伸手划过她的腿肚,将某只胆大包天的甲壳虫摘走。
她最害怕虫子了,是想想都会头皮发麻的程度。
“没事了,虫子扔了。”
温黎后知后觉,红着脸整理好裙摆,与男人拉开距离。
她不是一个容易脸红脸热的人,可是此刻不知道怎么的,脑子晕作一团浆糊,快要找不到北。
“东叔,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温黎只想赶紧逃离这里,慌忙跑到矮墙处才反应过来,如果就这样爬上去,是不是太影响她的淑女形象了?
“你还想再翻墙过去?”
男人的声音里藏着隐忍的笑意。
她刚想开口,身后再次传来声音,“跟我一起下楼,走大门出去。”
温黎踌躇片刻,挪动脚步跟在男人身后乖乖下了楼。
踏下最后一节楼梯,悬着的心终于缓缓落地。
客厅里很亮,灯火通明。
可是男人太高了,红着的耳廓成为女孩难以触及的秘境。
理智回笼,温黎笑容姣好的跟男人告别,“东叔,明天见。”
“明天见。”
贺东望着女孩逐渐隐匿于黑夜中的背影,陷入一片思绪的沼泽。
人生的前三十年,他的情感经历为零,像置身于一片迷雾森林,想寻找,却什么都看不见。
现在,他看见了。
看见了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