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大家都知道,这世上有狐黄白柳灰五大仙。
因为某些限制,五大仙家无法直接入世修行积攒功德,需要找个香童来与其相互配合,以附身的形式涉足凡尘,这个过程就叫做“出马”。
而仙家的香童,咱们通常叫做出马弟子,或者出马仙。
可是很少有人知道,能出马的,不止狐黄白柳灰五大仙。
就拿我来说吧,我也是一名出马仙。
我出马的是我干爹。
要说我干爹这个人,嗯——甚至不能说他老人家是个人。
这可不是骂人的话,我干爹真实身份,是村后的一棵千年老槐树。
老话讲,十里不同乡百里不同俗。
我们这个村叫李家村,村里自古有个习俗,所有婴儿出生后,都得三天之内认一个干爹。不然就会一辈子多灾多难,倒霉短命。
而且,认的这个干爹还不能是人。
具体做法,就是婴儿出生后三天内,孩子爹得找一条浑身没有杂色的黑毛公狗,在自家门口闭上眼睛,牵着狗绳往外走,狗往哪里跑,人就往哪里跟。
等孩子爹绷不住了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东西,就是他家孩子的干爹。
所以我们村这些孩子的干爹千奇百怪,晒谷场上的磨盘、路边的石头、甚至墙头的野草,都有可能是某家孩子的干爹。
更离谱的还是隔壁我发小李三八,他爹当年牵着狗出门时,那黑狗胆小,被路过门前的羊群一惊,扭头往院子里跑,把李三八他爹给拽倒了。
李三八他爹摔倒后下意识睁开眼,一眼看见了自家的尿罐子。
天意难违,这臭烘烘的尿罐子,就成了李三八的干爹。
上世纪90年代初,我出生当天,我爹闭着眼遛狗,睁眼看见的就是村后那棵千年老槐。
于是乎,我成了我干爹的第452个干儿子,在树上挂了个刻着我名字的小木牌。
没错,我有451个干哥哥,还有386个干姐姐。
年龄最大的干大哥,已经在后山坟地里埋了800多年了。
我还有个干哥哥,是我爷爷——亲爷爷…
说这么多,还忘了自我介绍了。
我叫李初九。
起这名字的原因,跟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以前叫朱重八一样草率。
我是农历九月初九重阳节这天出生的。
可能有人会问,我为什么不叫李重阳,怎么也比叫初九好听吧?
这事儿说来话不长,我爷爷他叫李重阳。
所以我的名字,只剩下李重九、李初九、李九九、李二九四个选项。
正好我妈姓初,索性我就叫李初九了。
我爷爷兼干哥哥李重阳,以前是十里八乡很有名的神汉,驱邪消灾、抓药治病样样精通,而且为人乐善好施古道热肠,因此威望很高。
然而我出生之后,爷爷却金盆洗手,不再干神汉的那一套活儿了。
别人问起来,他只说一句“天机不可泄露”。
除了这件事,我和其他小孩没什么不同,跟一群小伙伴整天地头山间的疯跑,从小野到大。
变故,发生在我十八岁生日这天。
这一年我刚刚高中毕业,考上了一所不好不坏的二流大学,选的理工科,机械工程专业。
开学时间是国庆假期以后,过生日的时候,我还在家待着。
中午我妈和我奶奶做了一桌子好菜,我们一家五口围坐在桌前,爷爷破天荒的允许我喝点酒。
半杯高粱酒下肚,浑身都热烘烘的,我把上衣脱了扔到一边,光着膀子刚准备继续喝,突然听见外面有人在喊。
“大老爷可怜可怜我这叫花子,给口吃的吧,我已经七八天没吃饭了…”
一听是来讨饭的,我动了恻隐之心,拿了两个大肉包子出了屋子。
大门外,一个又黑又瘦蓬头垢面的老乞丐正蜷缩在地上,有气无力的拍打着门槛。
我把手里的肉包子放在了老乞丐的破碗里头。
“老大爷,吃包子吧。”
老乞丐吸了吸鼻子,一骨碌爬起来,抬头冲着我露出一嘴大黄牙。
“李初九,我不白吃你的包子,我给你钱。”
说罢,老乞丐裹满污垢的枯手伸进怀里,摸出三个脏兮兮的铜板,要塞到我手上。
我多少有点不卫生,赶紧后退了一步。
“大爷,就两个包子而已,你不用给我钱。哎不对,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再说了,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人用铜板?
看到我拒绝,老乞丐眼神突然变得凶狠。
“不行,你必须收下!”
老乞丐上前一步,没等我反应过来,已经把铜板塞到了我手里。
铜板一到我手里,老乞丐又笑了起来。
“李初九,我一个铜板换你一个包子,你还倒欠我一个铜板,你说怎么办?”
不等我回答,老乞丐又阴仄仄的盯着我,尖声笑了起来。
“嘎嘎嘎,李初九,你欠我一个铜板,我就拿你一把火来抵债吧。”
话音未落,老乞丐已经捧着他的破碗,大笑着跑远了,完全没有了刚才那副说话都没力气的虚弱样子。
看着老乞丐的背影消失在村口,我没来由的浑身一冷,打了个寒颤。
我回到屋里,把铜钱窗台上一扔,在脸盆里用肥皂洗了好几遍手。
铜钱虽然脏,但我没打算扔掉,留着还有用。
这一带属于山脚旮旯,虽说在山圈子的外围,终归也是地势偏僻、发展落后的山村。
我们这里没有首饰店,大姑娘小媳妇的要打首饰,都得去找住在村尾的瘸腿铜匠。
条件好点的,把祖上传下来的金银首饰熔了打个镯子戒指,条件差点的就用铜板,打出来的首饰也是金闪闪的,很有看头。
看我这么长时间才回来,我妈又唠叨起来。
“打发个要饭的,怎么去了这么久,菜都快凉了。”
我擦了擦手坐回桌前,顺嘴解释了一下。
“那老乞丐疯疯癫癫的,非得拿铜板买咱家包子,我不要还硬塞给我。”
爷爷手里的筷子突然“啪嗒”掉在了地上,整个人一下子站了起来,皱纹纵横的脸上布满了惶恐。
“娃子,你说什么?你收他钱了没有?!你快说收他钱了没有?!”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爷爷这么着急的模样,赶紧回答他。
“爷爷,我不想收,那老乞丐硬塞给我的,这不扔窗台上了。”
闻言,爷爷不再跟我多说话,跑到窗台前把铜钱扔进脸盆里,抓着鞋刷子一阵猛搓。
铜钱原本被油乎乎的污垢糊满了,随着污垢被刷掉,露出了表面的纹路。
爷爷一屁股坐在地上,手里的铜钱滚到了一边。
“完了!完了……”
我赶紧去把爷爷扶起来,顺带着看了一眼旁边的铜钱。
此时铜钱正面朝上,看清上面有字样后,我忍不住遍体生寒。
铜钱上的四个字是——酆都通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