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漫天飘散的纸屑碎片,华氏和众人皆是一惊。
“二弟呀,你这是做什么?”
华氏不满的质问道。
曲云初对陆文谦这番举动也甚为不解,呆愣愣的漠视他片刻,大抵猜到他怕是已然反悔,不肯就此善罢甘休。
毕竟,原身带给他的耻辱也并非一件两件。
可杀人不过头点地,害他之人并非原身,这一点他该十分清楚,总不至于也要别有用心的叫嚣着拿她去见官。
“陆二爷。”
曲云初扶着棺椁,沉声说道:
“你我夫妻一场,虽无恩义,却也并无多大仇怨,你昏睡时府上想要强行拿我替你出气我尚能勉强当作情有可原,可如今你已苏醒莫非也想睚眦必报,污我清白?”
“污你清白?”
陆文谦不屑的冷哼了声,眼里藏了怒意,与她近身相对着,似笑非笑:
“沈知意,你那清白还需我去玷污?”
虽是压低了声音,却字字冰凉透顶,充满嘲讽。
曲云初心里倍感窝火,暗暗握了握手指,可这个时候实在不宜与他发生争吵。
再加之方才为他渡炁排读耗费了不少体力,她也着实没精力再与他做口舌之争。
平心静气的吸了口气,她温吞吞的笑了笑:“所以,陆二爷想要怎样?”
陆珺莞最是不愿夫妇二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再闹得不可开交,也赶忙出来劝道:
“二哥哥,春华、秋怡两个丫头被打得皮开肉绽并没招认是二嫂指使下读,二嫂平日里又从未到过你的院子,既然你不肯容她不如就给了她那纸休书吧。”
“三娘说的什么胡话。”
陆文谦剑眉微蹙,脸色陡然一转。
先是瞥了眼华氏,之后紧盯着曲云初不停嗔笑:
“你二嫂是我明媒正娶过门的妻子,如今又救了我性命,我疼惜她还来不及,又怎舍得狠心再休弃她。”
说着,冰凉的眸子里忽的现出一丝阴邪:“这天寒地冻的,娘子还是早些回屋歇着吧。”
曲云初见他态度转变如此突然,语气也是阴阳怪气的,自是看得出他在作戏,低声威胁道:
“陆文谦,你就不怕我继续留在这府上哪天果真为你织上一顶翠绿翠绿的帽子?”
“你、不、敢。”
陆文谦语声邪魅的在她耳边轻吐几字:“除非、你不想活。”
字字掷地有声。
话落,便从仆人手里接了块帕子擦了擦唇角,又吩咐吉甄取来先前的轮椅。
仆人们小心翼翼的刚将他从棺椁中搀扶下来,他就自顾自的坐上轮椅强行推了出去。
吉甄还没来得及追上轮椅,便听“咚”的一声闷响,陆文谦连人带轮椅直接埋进了门前的雪地里。
“二爷。”
“文谦。”
华氏和吉甄一行人吓得面色铁青,领着一大群奴仆惊慌失措的正要上前搀扶,却被陆文谦一语喝住:
“起开,离了你们,在这陆家我还不能活了?”
曲云初就这般静静的凝视着陆文谦自己个儿从雪堆里重新爬起身来,又气鼓鼓的从轮椅中扯出卡进去的一截寿衫,推着轮椅一步三顿的继续前行。
二三十名奴仆一个个诚惶诚恐,手忙脚乱的赶在前面用手去刨开甬道上沉积的积雪。
“咳,这是何苦。”
曲云初默默的摇了摇头。
都废成这样了还如此逞强。
她记得陆文谦是在两月前突然瘫痪,府上的医师查不出病因,便推说是急火攻心导致心梗引发的下肢瘫痪。
所有人都以为是原身将他气出的这场大病,曲云初却清楚他是在那个时候就已经中了落回之读。
“春华、秋怡与原身并无交情,她们为何不指认原身而是选择闭口不言?”
曲云初有些不解。
她可不信这两个丫头是心存善意不愿攀诬好人。
正狐疑着,陆珺莞忽然过来挽住她胳膊宽慰道:“二嫂,我陪你回去先沐浴换身衣裳,二哥哥方才说出那番话便是心里有你的,你也不必再想着出府去了。”
说这话时,还刻意看了眼华氏。
华氏本想着就此除掉老二两口子,不曾想沈家这丫头果真将人给救活了,一时间还真有些不知所措。
唯恐祸水引到自家头上,她赶忙附和道:“晚些时候还得前去拜见母亲,这边有我操持着,三娘,你带你二嫂先回屋吧。”
曲云初慵懒的打了个哈欠,随意瞥了眼外面屋檐上厚厚的积雪。
如今大雪封山,不宜赶路,陆文谦又正在气头上,想要出府还得从长计议。
横竖要从一个半身不遂的家伙手里讨要一纸休书也不是什么难事,她便安下心来跟着陆珺莞出了灵堂。
陆家虽是商贾人家,却因陆柏笙得到先皇器重,获封一品光禄大夫,成为世袭罔替的皇商,不仅执掌着大月国最大的织造局,还垄断了北地人参等贵重药材市场,家业颇丰,祖宅足足占据了檀州首府烟阳城的两条街道。
原身所住的霞丹院离着外院距离甚远。
趁着回去的路上,曲云初一直在想着些问题。
陆珺莞心里虽然也充满了疑惑,却并未多问。
等到了霞丹院里,只吩咐人备了热水和换洗的衣裳,叫人伺候曲云初沐浴更衣。
待得从浴房出来,曲云初披上女仆递来的白色大氅,坐在妆台前细细打量着铜镜中焕然一新的自己。
肤白如雪,细腻如瓷,双眸弧度优美至极,衬着精致的鼻梁和小巧的嘴唇,整个人美得宛如深夜绽开的昙花一般,叫人沉醉。
就是,经过这开心玩具的疲乏,这张脸看上去平添了一种脆弱的美感。
她还在欣赏着这副新换的面孔,突然门外有管事的老嬷嬷走了进来。
“三娘,二少夫人,二爷传下话来,二爷身体不利索,说是要少夫人立即搬回主院去,方便照顾。”
老嬷嬷执礼禀完话,随即挥了挥手,陆珺莞未来得及阻拦,便有十余名穿着素雅的女使直接涌了进来。
“二爷催得紧,还不快些替少夫人收拾行礼。”
看着女使们手忙脚乱的开始忙活,曲云初暗暗捏了捏拳头。
让我照顾他?
他这是嫌自己残废得不够彻底?
但想着那纸休书,怕是免不得还要与陆文谦软磨硬泡一番,搬去他的院子才能方便许多,于是又立即松开了手指,笑盈盈的回道:
“新婚燕尔的确没有分隔两处的道理,二爷大病初愈,我是该留在他身边亲自照料。”
陆珺莞只以为她是痛改前非,要好生与二哥哥过日子,欣喜不已的忙不迭拉她出门:
“那我们先去凤雅阁见过二哥哥,之后再去拜见母亲。”
如今陆文谦虽已醒过来,可下读之人尚未查出,许是还要经历一场风波,曲云初便颔首应了个字:“好。”